狹窄偏僻的小道邊上,牆角處的野草偷偷瘋長。道上淅淅瀝瀝走過幾個人,過了一會兒,偶爾有五六個人頭攛掇,聚集在小巷口,麵對著牆,紛紛議論著什麼,嗓門忒大,一聽就是剛吃完飯,留著大勁沒處發泄。
好狗不擋道。要是擋道了,那一定要過去瞅一瞅,這年頭被狗咬一口頂多賺一排流暢的牙印,要是少看一眼熱鬧,那可就虧大了!
這一天可就瞪著眼白過了!
這是閑人的宗旨,尋花問柳哪有打架鬥毆更值得觀賞來得痛快。
林曉道才不是這麼閑的人,他剛從幾裏外的藥鋪出來,手裏拎著幾副藥,低著頭,微微蹙著眉頭往前走,看到有人湊熱鬧,趕緊麻溜的擠上前去,他心裏安慰自己說怕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可不是來看新奇的!
隻見斑駁的牆上粘著顫顫巍巍的紙,紙張四口竄風,嗚嗚的響。上麵龍飛鳳舞大氣磅礴寫著幾行草書。林曉道眯著眼睛,好不容易看清了鬥大的字。
“蒼天一聲遭雷劈!撲噔斷了修道路。
哐當兩聲鳴,神農百草派應運生。
加入隻要兩千兩,不吃虧,不上當!
助您修仙路上繼續晃!”
這一看就是哪個門派又來招收學徒了。
修仙問道不是誰都能上的,首先無門無路就已經堵死了眾生的仰天途,直到近些年出現了一些小門小派,讓一些早就滅了希望的人開始蠢蠢欲動,雖不知這條曲徑通幽的小道能通向哪裏,去向何方。
林曉道就是這群攢動的人之一,隻是他卻沒有這降妖除魔,問鼎長生的偉大誌願。
魔他沒見過,仙人卻是活在話本裏,口舌中。至於長生的人,林曉道懷疑那仙人跟長死沒什麼區別。
這在曉道心裏毫不誇張的招人帖看得他熱血沸騰,頓時覺得骨架錚錚,這才是見得著摸得到的願望。
一人諷刺道:“嗬嗬,串忽小雞崽子呢!這年頭招人帖寫的狂的都能招雷使了!還這麼貴!”
立馬有人接著說:“可不是嗎?修仙問道哪是那麼容易的,可不是什麼草藥丹藥就能補上去的。”
“這可不一定!草藥要是沒有用,那些個白胡子老道怎麼會栽培種植?丹藥沒有用,怎麼會一丹難求?”
一句話說到一邊旁聽的林公子的心坎裏了,讓他拔涼拔涼的胸腔,一下子給暖熱了。
人群中,中有那麼幾個想法不同的人,那人還在抒發自己與眾不同的感想,林曉道尋著聲音興奮抬眼過去,認出了這個是剛搬來的老叟,因為好抬杠被嫌棄,從山的那一頭,移到了山的這一頭,現在還沒被嫌棄,估計正在醞釀中。
林曉道:
“對對對!咱這挨著的山上,最近好東西是越來越少了,想采個名貴藥都難的讓人發顫!肯定是讓什麼百草派這個野狗派給刨了!”說話的是一時常上山采藥賣藥的中年人。
林曉道看著那人說話陽氣不足,伸出的手指頭顫得虛裏虛氣,心想你這樣不動彈啥都不幹也發顫啊!
“這年頭,也就拿死耗子來吊瞎貓。願打的不多,願挨的還不少。聽說咱東邊哪個莊子上有個人,前幾年想修仙想瘋了,家都不要了,真是豬油蒙了心啊!”
“是啊!這樣的人還不少嘞!西邊山下一個莊子,不也有個這麼二百五的人,也是哪哪的歪門斜派都加入,最後聽說錢沒了,人也被嫖了一空,聽說娃娃都有了!真是偷雞不成失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瞧你這話說的還有鼻子有眼,這也沒偷雞倒做雞了!”
“咦?這怎麼光宣傳,也沒寫在哪啊?我也想去湊湊熱鬧。”
“肯定是騙子,連地方都沒寫,怕不是被官府尋著地抄了去?”
“”
人沒幾個,各種各樣的笑聲倒是不少,話也是拐著彎罵裏摻著葷。
衣冠楚楚的林公子看著周圍這平時敦厚老實,現在卻大白天挑燈找刺的街坊鄰居,被這諢話著實惡心了一把。趕緊從人群擠了出來,拎著藥低著頭沿著街巷走了幾步,然後拐進一家低矮的房子裏。
剛走到屋門口,聽見裏麵傳來咯咯的笑聲,那聲音清脆悅耳,宛若百靈鳥。
“笑什麼呢?這麼大聲,門口都聽到了,早上給你留的飯吃了嗎?”林曉道開門進屋,將藥擱在爛角瘸腿的桌子上,又走到裏屋的窗戶前,挨著床坐了下來。
除卻屋子的陳設簡陋,家具孤零,女孩躺的一處倒是很別致,窗外掛著一隻雕飾精美的鳥籠,籠子裏卻住著一位氣定神閑,閉目養神的“黃老邪”。那不多的羽毛蓋不住渾身的胖肉,那高昂的頭顱彰顯它的英姿與不凡。窗外一棵桃樹探出頭來,在屋裏半害羞地燦爛開起來。這處采光極好,隻是今日天公不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