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繼承者們(1 / 2)

修真界完了。

距第一場人魔之爭才短短一百年,今年開春,魔族便再度集結,放言要踏平修界。正邪兩道隻得是暫且放下恩怨,締結同盟,長者聯手備戰,小輩們則被塞進了臨時建立的講壇,同窗修學。

“東三刻有個畫符的,快把他轟了!”

“先炸掉對麵那獸修小子,他的瘋狗毀了我們的大陣!”

“我去,淬丹師人呢?”

“報告!劍修全部衝出去了!”

苦海涯邊,煙波浩渺。海麵上攪動著一個巨大的漩渦,噴薄的雲氣幻化成大片空中樓宇,正是修真界講壇。此時朝陽初升,照耀著各處迸發的靈力狂潮,刀鳴嘶吼、劍嘯鼎沸。

因為新生們打起來了。

短短三天內,這是第七場。

正邪雙方鬥了百年,不可能剛握手言和,就相敬如賓。老一輩的人精們可以一笑泯恩仇待戰後算賬,被趕來的後生卻正值年少,隻想教對方做人。

四位院長還未入壇,區區講師勒不住他們這些脫韁瘋馬。海闊憑魚躍,天高任老子飛,新生們熱血上頭,掐得日夜不寧。

“吵死了。”

講壇邊緣,桃樹林端,忽然傳出一聲低語,垂下一角黑衣。

這裏是僅剩的一片清淨地。燦明的桃花一去如潑,有個少年藏在花後,躺在橫枝上,叼著根鮮嫩的草杆磨牙。

時值初夏,高遠的海天湛藍如洗,萬裏無雲。這少年像是水鄉人,又好似在雲遮霧罩的深山長大,皮膚冷白。他的眼睫倒是烏漆,嘴唇殷紅,黑衣黑發,腰間纏著幾圈玄鐵細鏈,連兵刃都沒佩戴。

叫常人來看,定覺得這是個逃學曬太陽的小少爺。可是在少年本人眼裏,他周身燃遍了濃鬱的煞氣,青到發紫、紫到發黑,如實質般滾滾沸騰不息。

他命格奇差。

不僅自己差,還連累別人差,但凡離他近點兒,便要“印堂發黑,不日必有血光之災”。

祁縱側頭,把叼的草吐掉,掏出一個卷軸。他前幾日離開師門入壇,沒想到撞上了新生混戰,不得已逃難到樹梢。要是以往碰上打群架,他早就麻溜滾了,這回卻不行。

因為他是來退婚的。

祁縱兒時聽見長輩的對話,得知自己有個未婚道侶。雖然師尊再也沒提起過,但祁縱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他知道,自己是個天煞孤星,所以不想耽擱那倒黴姑娘。聽說修真界開設講壇,仙門世家的小輩們都去修學,他覺得未婚妻應該也在其中,便在某天半夜留書拜別,孤身下山,來講壇尋人。

祁縱拉開卷軸,上麵畫著未婚妻的靈訊符。他不知道未婚妻的門派,也不知道未婚妻的姓名,好不容易灌醉師尊,才套出了這條唯一的消息。

現如今的修士,人手一記靈訊印。哪怕相隔萬裏,也可靈訊傳音,隻要畫出對方的靈訊符,成為靈訊好友即可。

祁縱打算發靈訊表達退婚的意願,再和未婚妻相約麵談,所以依葫蘆畫瓢地勾出她的靈訊符,等待對方通過請求。

這事做完,祁縱乏了。他隨手揮散靈氣麵板,曲起雙臂枕在腦後,想要小憩一會兒。

耳邊卻有人說:“兄台,沒見過你啊。你哪邊的?”

祁縱一驚,隻見一個同齡人不知何時蹲在了對麵的樹枝上,正燦笑著看他。這人長相俊俏,眉眼可親,一身錦衣玉帶、箭袖輕袍。

祁縱看不出他的來路,冷冷道:“你沒見過的人多了去了,我是正道的又如何?”

同齡人羞澀地搓了搓手,說:“那也沒什麼。隻是你看見我這顆硫磺丹了嗎?它一會兒就會炸到你臉上去。你長得這麼好看,多可惜呀!”

“……”祁縱癱著臉,“滾。我是邪教的。”

聽這人口氣作風,也是個邪教子弟無疑了。

果不其然,同齡人打了個響指,笑嘻嘻地說:“這才對嘛!看兄台的麵相就不是什麼好鳥,果然都是兄弟。既然咱們是一家人,那您看後邊的追兵——能幫忙擋一擋嗎?”

祁縱:“……你說什麼?”

“邵臨楓!你跑不了了,連毀我們二十七道法陣,你的煙花總該放光了吧!”

隻聽一人尖聲尖氣地叫道,隨後便有個高冠青年禦劍而至。他身後還跟著三十來號正道子弟,個個滿臉怒容,被火係法器炸得焦嫩酥脆、衣不蔽體。

這幫人聲勢浩大,祁縱不由得眼皮一跳,指著他們,問剛認的兄弟:

“誰是邵臨楓?”

兄弟舉手:“我呀。”

祁縱道:“這些人都是來捉你的?”

兄弟說:“現在是來捉你的啦。”

邵臨楓咧開一口細白牙,嗞出兩個小酒窩,突然把祁縱一推,捏著嗓子振臂高呼:“各位正道仙君!邵臨楓在這——”

一口驚天黑鍋當頭扣下,祁縱眼睜睜地看著樹梢越來越遠,同齡人俊俏的笑臉也越看越賤。下方的正道子弟早已被勝負衝昏頭腦,見一人落下,立即傾巢而出!

刹那之間,十七名劍修同時出劍,錚錚鞘響連成一片。劍影煌煌,從四麵八方圍攻而來,一齊刺向下墜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