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末,空氣又濕又悶。
東火車站附近車水馬龍,許哲遠把車停在路邊,亮著手機屏幕等消息。
按照列車時刻,許明瀚應該已經到站有一會兒了,可聊天界麵一直靜悄悄,左右兩邊消息字數嚴重失衡。
說白了就是他這個當老子的一直在囉嗦,而當兒子的隻在掐斷他一個語音請求後發了兩條消息,四個字:
聽歌呢
煩
左邊隻有簡短四個字,右邊則跟了好幾條。
聽什麼歌?
火車晚點沒?
我在3號出站台路邊,沒法停車,你到站給我打電話。
……
許哲遠又看了一眼時間,撥通了電話。
嘀……嘀…………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您可以……
許哲遠剛掐斷電話,就聽見喇叭聲驚雷一炸,右邊拐來一輛車,前窗打開探出一個光頭,張嘴咧咧:“靠,走不走啊?開豪車了不起啊?!”
許哲遠繃著老臉,非常不悅,卻沒吭聲。
他臨時停的這個位置是個路口,有人過就得讓,他隻好把手機搭到支架上,掰轉方向盤讓路,抽空又點了下回撥。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或不在服務區……
許哲遠差點把手機摔了,他壓著煩躁,任後麵喇叭、叫罵不停,還是先撥出了另一個電話,這回電話通了,一個蒼老的、扯著嗓子的聲音在車內環繞:
“啊?……是是是,是這個時間!”
“……什麼?…你再說一遍…你沒看見他?”
“喂?你說啥?……哦哦……電話關機?不會吧?”
“剛還給我發信息了……”
許哲遠一邊吃力地跟耳背的老爺子溝通,一邊已經把車開出去了一大截,他歎了口氣,打算繞一個圈回剛才的地方繼續等,忽然前麵有東西快速移動,他抬頭透過前玻璃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戴黑白奶牛圖案口罩的精瘦少年——正踩著滑板迎麵朝他飛來。
許哲遠搖下車窗,大聲喊:“瀚瀚!”
男孩耳朵裏塞著耳機,膝蓋微彎轉動,靈活控著滑板一躍,目不斜視從許哲遠的車邊飛了過去。
他沒看見?
不可能!
這輛r牌豪車在東火車站絕對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他這麼正麵過來,怎麼可能沒看見!
許哲遠一拍方向盤:“這臭小子!”
許眀瀚近幾年很少來曌川,就算偶爾來了也不會回“家”,更不會告訴許哲遠和江伊。倒是都會跟許晚茵說一聲,偶爾還會去她學校門口打個招呼見一麵。
不過最近一年姐弟倆之間的聯係也少了。
原因不是姐弟倆關係變差了,而是,少年少女長大,兩邊的世界仿佛一瞬間就截然不同了。
他這個姐姐最近大概是失戀了,總在朋友圈發一些悲秋傷春的酸話。偶爾深夜找他聊天,說的話都是些軟塌塌他聽不懂的東西,他接也接不上,回也回的不如人意。
於是,兩個從小無話不談的姐弟,最近不約而同都有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慨。
不過他這次來曌川,是必須回“家”了,因為他闖了個小禍,被隨縣那邊的學校開除了,一家人花了一晚上就做了決議,許哲遠遠程聯絡人脈,火速辦好了他的轉學手續。
猝不及防,他的青春軌跡就被人幹涉了:過了這個暑假,他就要在曌川一中讀高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