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出頭,年節剛過,正應該是乍暖還寒的時候,可今年的天氣不知怎麼了,格外古怪,暖意沒乍出來,倒是寒流勤勤懇懇、晝夜不息。
千島凜也哆哆嗦嗦從後備箱拿出兩件大衣,再次控製了一下自己想管諸伏景光喊媽的衝動,抬頭吸吸鼻子。
月光慘淡,夜色濃稠,這樣的夜裏,這樣偏僻的地段,別說是人,連野貓都見不太到光顧。
再往裏走,幾棟白漆的老房子,坐落在更加僻靜的地段裏,輪廓普通,模樣老舊,跟周圍幾個長相差不多的房子並肩排列,活像是複製黏貼出來的好兄弟,親親熱熱的擠挨在一起。
饒是兩人方向感都不差,也是整個逛了一圈才找到目標。
福田潤的房子裏,意料之中的沒有人。
諸伏景光輕車熟路地撬開鎖,悄無聲息地推開大門。
千島凜也跟在後麵,在玄關處戴上準備好的手套、鞋套、口罩等,打開手電,來回晃了幾圈,試圖給諸伏景光打出一道閃亮的光斑,又控製著不讓光線覆蓋到窗子。
周圍的幾戶都早已熄燈,隻剩下幾盞遠處的零星燈火,與朦朧的月光一起,艱難地透進窗內,很不合時宜地為屋內的家居蒙上一層灰翳。
屋內與屋外一樣普通,麵積不大,陳設整齊,整體裝飾透著陳舊的氣息,一副長期沒有人來過的樣子,積灰卻不算多,給了千島凜也那破鑼嗓子很好的發揮空間。
“我們這樣……算不算私闖民宅啊?”
千島凜也嘴上裝得老實,腿上卻毫不猶豫地往裏走。
“嗯?”諸伏景光轉過一圈回來,聽到這個問題,神色不由得擺正了一些:“我敲過門了。”
千島凜也:“……也對。”不愧是公安,真是好高的道德標準!
他決定放過這個話題:“這屋子看起來很久沒人用過了。”
“這是福田潤名下的房產,但卻不能算是他的住所。”諸伏景光解釋道:“據了解,這屋子之前一直是福田潤的祖父在住,直到老人家去世才傳到他手裏。”
“啊?那他父親呢?”
“他父親死的比老爺子還早。”諸伏景光手邊翻找的動作不停:“不過他父親生前和老爺子就很久不往來了,福田潤能拿到這個房子也是意外,老爺子沒其他的繼承人了。”
千島凜也跟在後麵敷衍地查看,隨口追問道:“池田誠呢?”
“池田誠那個時候也死了,這棟房子大概是4年前到他手裏的。”
“4年前……他父親呢?”
“6年前走的,意外摔下樓梯。”
“意外呀……”千島凜也頓了頓,意味不明地低聲感歎:“意外之喜吧。”
親弟、親媽、親爹趕在一年死了個全乎,10億贓款到手,甚至連分賬都不用,放在黑市裏滾一滾,說不定還能變成外幣,幾年後又接收到一筆遺產……
“時間太緊,公安能查到的不多。”諸伏景光像是發現了什麼,眯起眼睛,從抽屜深處拎出一張相框:“福田潤父母離婚,男方全責,但女方隻帶走了弟弟福田誠,並改回池田的姓。”
千島凜也沉吟著皺起眉。
男方全責,按理來說,池田女士當時是可以選擇帶走兩個孩子的,但是她沒有,她偏偏帶走了池田誠,留下了福田潤。不過個人選擇無從置喙,也有可能是出於經濟壓力或者其他什麼的……
“這個相框裏之前應該有一張照片。”諸伏景光把相框塞進千島凜也手裏:“相框是後放進抽屜的,與其他東西的積灰和擺放風格不同。”
千島凜也楞了一下:“……你從哪個抽屜找出來的?”
公安的搜查還真是有“雁過不留痕”的好習慣,和組織那種“老子到此一遊”的風格完全不同,簡直讓人分不清哪個才是見不得光的地下組織。
諸伏景光指了指電視下邊的一個櫃子。
“照片應該是被帶走了。”千島凜也甚至都沒走過去查看:“或者是直接燒了,反正是要毀掉,而不是換個地方保存。”
屋內的客廳布局常規,電視和沙發中間夾了個茶幾,電視邊上有一個展櫃,放了些普通的工藝品,電視下麵以及玄關的櫃子裏,他剛才跟著看了看,東西都不多,且是常見的工具箱、藥箱、備用毛毯什麼的。
整個看下來,私人的東西不多,與其說是“家”,倒不如說是什麼待出租的“樣板房”,很多裝飾都不像是屋主的個人喜好,而是因為與房間風格搭配所以放在那裏。
這顯然不會是老人家的風格,而應該是福田潤在接收這套房子之後的改造,至於他究竟是不是要出租,目前也沒有辦法定論。
而像這樣深棕色的木質相框,如果按照樣板房“溫馨小屋”的裝飾風格來看,應該會被擺在電視旁邊一瓶同樣風格的假花前。
至於毀掉而不是保存,其實哪個方向都說得通,隻能算是一種情緒色彩吧——把相框從花瓶處拿起,沒有隨手放下,也沒有隨便塞到離得近的抽屜裏,而是放進了另一邊最下麵角落的抽屜裏,在千島凜也眼裏微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