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安醒了。
他後背傳來溫熱的體溫,轉過頭去看到七號蜷著身子和他貼在一起,少年天生體溫高於常人,像一團溫暖的火焰。
昨晚入睡的時候兩人似乎還是背靠背的警戒姿勢……可能是夜裏太冷了吧。陳念安有些無奈地推開七號毛絨絨的腦袋,少年在信任的人身旁睡得很沉,陳念安不準備吵醒他。
陰影裏有雙眼睛在看他,陳念安轉過頭去和那眼神尤其淩厲的女人對視。
她叫裴楠。
這裏是陳念安找到的“安全屋”,說是安全屋,其實不過是大廈超市的狹小雜貨間,他把貨架堵在門口,抵禦門外的危險。
半個月前,這個叫裴楠的女人帶著傷敲響了雜貨間的門,陳念安從貓眼裏看到她淌滿鮮血的手臂,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此時,裴楠看向他,說道:“我要走了。”
“外麵的情況還是一樣,在這裏拖下去也遲早會死。”
角落裏有個狹小的長方形窗子,陳念安透過它向外望。
外麵的情況還是一樣。
日光燈早已破損,這座大廈的光來自於破碎玻璃反射的陽光,細碎的陽光照亮了一排排空貨架,同樣照亮了路麵遊蕩的黑色人形怪物。
它們官方的名稱是“食罪靈”。
裴楠的傷就來自於這些食罪靈。它們具有極高的攻擊性,雖然是人形,但與人類的構造完全不同,它們似乎對人類有下意識的撕裂和吞噬欲望,雖然能被銳器、子彈一類傷害,卻無法被殺死。
裴楠手臂上的傷口更像被火灼燒,食罪靈的襲擊造成了幾乎整個小臂壞死的結果,她在這裏待了半個月養傷,也並沒有好轉多少。
食罪靈,也是世界即將毀滅的原因。
危機爆發前陳念安倒是看過幾個喪屍片,可惜的是食罪靈和喪屍沒有什麼相似性,他不知道這種怪物到底來自哪裏,為何會攻擊人類。
而目前來看,人類已經全線崩潰,大約一個月前連電視廣播都不再播放“禁區”的最新情況,因為幾乎所有地方都成為了人類的“禁區”。
“哪裏都是一樣,除了安全屋。”裴楠一邊擦拭她隨身帶的刀一邊說。
她說的當然不是他們躲的這個地方,而是那個名叫“安全屋”的組織,類似於幸存者聚集地的地方。
一個月前,外界訊息還未被切斷的時候,他們聽說了這個組織在救助幸存者的事情。
陳念安幫裴楠收拾著隨身的包裹,裴楠隨身的包裏還放了一把槍,隻有一顆子彈。
他明白這子彈的意義。他們相處時間不長,他一直很佩服這姑娘的狠勁,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裴楠當初自己處理了傷口,他在一旁看著這女人咬牙擦拭酒精一聲不吭的模樣。
陳念安送裴楠離開,搬開堵著門的貨架和櫃子。
他們躲藏的大廈這一層前身是個超市,這也給他們提供了充足的物資生存,貨架和櫃子是很好的掩體。
“再會。”陳念安對裴楠說。
裴楠回過頭向他短促地笑了一下,說:“再會。”
走前裴楠向他鞠了一躬,感謝他當初的救助。
女人的眼裏閃過一絲微弱的情感波動,她揶揄道:“我知道你在意什麼,你放心吧。”
“如果有你弟弟的消息,下次有幸咱們都活著,見到你我一定告訴你。”她揮了揮手,轉身走遠了。
陳念安聽到“弟弟”兩個字愣了愣,空洞的心裏多了一點叫恐懼的陌生感情。
他不是一個怕死膽怯的人,二十幾年的生活裏他常常孤僻得如同幽靈,總有人說,陳念安,你怎麼天天那麼陰沉啊,白費了你長得這張好臉。他也不過隻是笑笑,不想爭辯什麼,別人的看法對他來說無所謂。
他不害怕末日,也不害怕死亡,這些都是無所謂的,怎麼活都是活,但弟弟不一樣。弟弟或許是他的唯一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