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的太陽明媚,卻不欺人。
箭靶場裏兩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一左一右分別各舉著一把石弓,朝向靶心,但明顯前者要勝於後者。
嗖的一聲,急促的短箭飛出,正中紅色靶心。
“世子爺果然好箭法,亦有王爺當年的風采。”
“李內侍,你又亂說了,我這箭法怎麼能跟爹爹相比呢,不過是學了些皮毛罷了。”
說話的男子嘴角上揚,言語裏謙虛,可目光裏盡是得意,這箭法自小便習得,每天勤於練習,如今算下來竟已有十年之久,百步穿楊亦是不在話下。
“皮毛就這樣了不起了,這要是假以時日,必是大將之材啊。”
說罷,又是嗖的一聲——
先前說話的兩人聞聲皆轉頭看去,隻見一支短箭直直的沒入草地,離那箭靶差了十萬八千裏,再看看不遠處的兩個箭靶,一個紅心滿是,一個空無一支。
孰好孰壞,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的清。
一旁的記事官連連搖頭,提筆便在手中的記事簿裏落下一筆——
盛元三十四年,初秋,晴。
平南王霍曙允之子霍啟淵同其弟霍啟清靶場射箭,世子霍啟淵技藝了得,十箭全中紅心,然幼弟霍啟清一箭未中。
“您瞧瞧那位爺兒,弓怎麼拉都還不會呢。”李內侍斜了斜眼睛,表情十分不屑。
“多嘴!”霍啟淵皺眉訓斥。
“是,小人掌嘴。”李內侍抬手在嘴邊輕落一下,弓著身子急忙退到一邊。
霍啟淵朝著霍啟清的方向看去,隻見他十分費力的拉拽著手裏的一石弓,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二石弓,眯了眯眼,隨後便大步走了過去。
“你這麼拉可不行。”
霍啟清聞聲,立馬停下手中的動作,眨巴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又朝空無一箭的靶子看去,頓時像個孩童一般揚起手來——
“大哥,這個好難啊~~~我的手都給勒紅了。”
霍啟淵看著他手上的紅印,倒不像作假,接過他手裏的一石弓“你好歹做做樣子,也射中一支,不然回頭爹爹問話了,你又要挨訓。”
言語間分毫恥笑的意思都沒有,全是兄長風範。
霍啟清也知道自己這樣是有點兒說不過去,可這弓他實在弄不來,自小身子骨就單薄瘦弱,雖然沒有體弱多病,但也的確不是個練武的材料,可偏偏又生在了這武將之家,相比較霍啟淵的得心應手,霍啟清卻是難於上青天。
耗了一個上午,眼看著都該用午膳了,肚子咕嚕咕嚕的也不停的湊起了熱鬧,有些心急的四處瞧了瞧,瞥見不遠處的記事官正低著頭不曾看過來,嘴角一勾,忽然有了主意——
“不如,大哥替我射上一支,讓弟弟我也好交差不是。”
“我替你射?”霍啟淵平日裏雖有長兄威嚴,但私底下卻是平易近人,即便兄弟二人一嫡一庶,卻也相處融洽,不然霍啟清也不敢這般無所忌憚。
“趁著記事官沒往這兒看,大哥您就快幫幫我罷。”霍啟清頓時耍起了小無賴。
霍啟淵看著卻也拿他沒辦法,搖了搖頭“這樣吧,我從後麵拉著你的手,教你來射,這樣即便被記事官看見了,也好有個說辭。”
“行行,都行!隻要大哥肯幫忙,弟弟我怎麼樣都行!”
就這樣兄弟兩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霍啟清的靶子上這才中了一箭。
“太好了!終於可以回去了!”
霍啟清邊說邊將手裏的一石弓扔給了身後的小廝,轉身又對著霍啟淵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多謝大哥,我這肚子早就餓扁了,小弟就先回去了。”
霍啟淵倒也沒有多說什麼,擺了擺手“回去吧。”
待霍啟清歡天喜地的走遠了,霍啟淵才收起來方才的笑容,斂著眉眼,一言不發。
李內侍瞧著那正中靶心的短箭走了過來“世子爺,您何必幫他,就讓他在王爺麵前出醜,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