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塵生暗罵一聲,瞬身便跑。
下一刻,前方騰蛇驟然張開頸部的皮褶,高昂蛇頸,張嘴便咬了過來。
輕易便可藏匿二人身形的古樹轟然倒塌,激揚起地麵上厚重的腐葉。
若硯塵生再慢一秒,被咬成兩截的就是他自己。
腐植的濕腥氣夾雜著騰蛇口中濃重的血臭味彌漫在四周。
騰蛇一擊落空,發出一陣令人膽寒的“嘶——”聲,信子探向秘境東北位。
硯塵生暗道不好,凝氣於劍,吐息間橫挽劍花,以劍身運納界中靈氣,隨即騰身而起,劍氣隨轉體之力攜靈刃當空削向騰蛇,所過處摧枝折樹,落葉齏散成煙。
硯塵生經脈具顫,喉間漸泛血氣,他落於一處高枝,腳下一陣虛浮,忙用劍身撐起自己。
卻見那劍氣重重錘在騰蛇七寸,將它的蛇頸打了個詭異的弧度,騰蛇大怒,露出上顎兩顆尖銳的獠牙,七寸下的蛇腹緊貼地麵,長尾劈天蓋地地甩了過來。
硯塵生翻身落地,劍身平地一掃,帶起一節一人高的枯木砸了上去,旋即猛地撤後——
蛇尾勢不可擋,枯木方一對上便被劈得粉碎,罡風與硯塵生擦肩而過,從右肩到手臂登時綻出一道可怖的血口。
騰蛇嗅見血氣,雙瞳緊縮,咧開下顎發出一陣低吟的“嘶”聲。
四下漸響起窸窸窣窣的攢動聲——那是無數蛇鱗碾過枯葉後顫音。
寒氣從腳底漸生,硯塵生傳聲問道:“還要多久?這蛇妖打算叫來全村上桌吃席了。”
“陣法太過精密,哪怕你我二人齊力至少也要再耗兩個時辰。”玄殷語速有些快。
“兩個時辰。”硯塵生簡單往傷口處上了點藥胡亂紮起來,“兩個時辰後我們連骨頭都隻剩渣了。”
“你受傷了?”玄殷聽出他聲音不對。
“……你廢話好多。”硯塵生提劍而上,刺向騰蛇扭曲的七寸。然他此時已近力竭,騰蛇背鱗硬如玄鐵,劍尖一路擦出星火,竟隻挑下了一枚鱗片。
騰蛇衝他嘶吼,口中吐出一陣腥臭的罡風,硯塵生將劍鋒重重插在身前地麵,以劍身為媒化下一層屏障,硬生生被罡風向後擊退了數十尺。
有條小蛇從他身後昂頸,掀開獠牙欲撕咬他的後脖,未近三尺便被罡風擊飛,狠狠撞在一顆古木上,栽了下去。
“還剩下最後三層陣法。”玄殷知曉硯塵生處境不容樂觀,催促道,“將騰蛇引來這裏,試試借它的力氣將秘境擊碎,快來!”
硯塵輕旋劍柄,將劍鋒一側,卸力罡風於周身兩旁,所借氣力之重,差點擰斷他的手腕。
他重重握著手中長劍,右臂傷口順劍尖淌出一條血跡,“你就不怕結界一毀,連帶你我皆魂分魄散麼?”
“……”玄殷原句還與他,“你廢話好多。”
騰蛇望著硯塵生所去方向,長身稍作盤旋,竟似有些猶疑,但也隻是一瞬,它便發現那處並沒有足以威脅它的氣息,馳身追了上去。
在硯塵生將被追上的前一刻,玄殷借力騰身,一手將硯塵生攬入懷中,險險避開蛇口。
騰蛇止步不及,倏然撞向結界邊界,整個結界仿佛一口被鋼錘擊敲下的鐵鍾,重顫之後隨騰蛇轟然倒塌。
玄殷不敢逗留,帶著硯塵生穿過結界裂隙——時間仿佛流逝許久,又好像隻過了一刹,萬物皆空,騰蛇倒地聲、秘境碎裂聲、古樹折斷聲、林鳥悲鳴聲,驟然消散。
旋即,二人落在了一處空曠的地麵上。
風聲過耳,五感又明,硯塵生不適地皺眉,緩緩撩起眼睫,卻見四下皆是兩兩一組的修士,有人麵色恍然,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相擁而泣。
他目光定在一處——那是個落單的修士,著水紅色長衫,背負長劍,看起來十分眼熟。
未待他仔細看清,視線便被一人遮住,硯塵生皺眉看向來人,而後露出意外神情。
這人眉目溫和,五官均拿捏的恰到好處,隨意一站便會讓人生出無限好感,他溫溫一笑,對硯塵生道:“敢強碎結界於虛空境破陣,你二人當真太過莽撞。”他語調輕鬆,隨意問候說,“小師侄,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