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裏,白衣老者正要往洞口去,走了兩步忽又回頭,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道:“我幾日便歸,你且老實些,不要惹禍。”
說著手一揮,漆黑的洞頂化作一片星海。
老者身形消失的瞬間,蜷在角落裏的赤金色毛團猛地豎起了兩隻耳朵。
赤溪鶴峰頂上,老槐樹不分季節地紛揚著。
寒鴉望著水鏡裏人去樓空的山洞,溫聲道:“你就這麼縱著它?”
適才消失在山洞裏的白衣老者此時正憑幾而坐,聞言頭也不抬,手執黑子往棋盤上落去,“天界鎖鬼王也不過就用了六重封印,我那洞府可是實打實的十三重封印。十三重封印它都能跑了,我又能有什麼法子?”
寒鴉看著老友雲水適意的模樣心裏便明白了七八分,隻笑著搖了搖頭。
長郊草色,綠柳含煙,又是四年一度的淬硭山會。
山上星羅棋布地散落著大小近百張試劍台,山會未啟便已響徹刀戟爭鳴之聲。
日當正午,山腰上一黃發老人望著底下閃轉騰躍的人影撫須感歎道宗艱難,這參會弟子的資質肉眼可見的一年不如一年。正提步欲走,又像看見什麼似的“咦”了一聲。
試劍台上刃如雪飛,兩個少年相對而立。隻見黃衫少年將手中劍對空一擲,手掌一開一合間玄光陡起,長劍當空便以一化七,錚錚劍嘯挾著千鈞之勢朝對麵攻去。對麵那藍衣少年抽刀便上,竟是不閃不避打算以力破力。
刀氣縱橫間,三柄長劍便折在地上。
黃衫少年眸光一滯,手訣急轉,數尺飛虹閃過,那柄長劍複又回到手中,隻是罅隙淺淺已見裂紋。他運起靈力注入劍中,旋即揮劍急舞。觀者但覺漫天寒芒似流光逐電,刀劍爭鳴如風雷相擊。
台下幾個弟子議論紛紛,衫上暗紋金柳,一瞧便與那黃衫少年係出同門。
“對麵那小子什麼來頭?”
黃玉雕蟬,一位師兄正望著台上,聞言懶聲道:“剛才說是什麼月山的,聽著耳生,大約是什麼新起門派吧……哎!這招漂亮!”他話音剛落便遭一旁的同門來了一記肘擊警告。可不是,哪有自家師弟落了下風還給別人鼓勁兒的道理。
鳴秋山的劍法看著輕靈飄逸,實則招式繁複最講究靈力深淺。黃衫少年先發驚蟬訣靈力耗損近半,卻未能一擊製敵。又酣戰半晌,此時已是勉力應對,疲態愈顯。直覺刀劍相承震得手上虎口生疼。
果然,幾息過後冷刃橫上頸項,他輕聲道:“我輸了。”語罷收劍拱手:“鳴秋山弟子,受教了。”
那藍衣少年亦拱手:“見月山……”話沒說完便叫一個聲音打斷。
旁邊走來一人,也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紫服金冠,一身錦繡襯得那眉目愈發淩人,張口便道:“喲,就這水平還一鳴驚人?我看呐,你們鳴秋山果真是秋後的知了,蹦躂不了幾天了。”
周圍聚了一眾鳴秋山弟子,這人竟不怕犯了眾怒,開口就是貶低輕視之語。少年人本就血氣方剛,哪裏忍得了他汙蔑自家師門,話沒兩句便要打起來,卻見一個身影擋在他們麵前。
隻見腰間係著黃玉蟬的那位師兄笑著,幾個手勢便將沸沸的眾弟子安撫下來。他轉過身還是笑:“山會期間禁止弟子台下私鬥,陸胤師弟慎言,當心禍從口出。”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但見那位陸胤師弟睨著他,“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是學著我們千柱殿穿衣行事便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與我稱兄道弟,你也配?”
那位師兄倒真是好脾氣,隻略斂了眸,再抬起時嘴角的弧度都不曾改變分毫。
可打個麵人有什麼趣兒?陸胤眉目一橫便對上了站在台上的人。
“你,可敢與我一試?”
長風獵獵,遊刃砉然,少年朗聲道:“見月山,鍾欽。”
……
山上的少年們打的火熱,山下的鎮子亦是熱鬧非凡。時近山會,隨處可見各色行裝的仙門弟子,不少客店都早早地掛上了客滿的牌子。人們四處忙碌著飾彩張燈,不時有鼓樂聲自戲樓中響起,咿咿呀呀地唱起一段神仙故事。
爐子上的水咕嘟嘟地響著,小二打扇、添茶,身影周轉不停,忙得不亦樂乎。
“……要我選,當然選鳴秋山了!八年前那一手六合無明我如今都還記得,贏得是真真兒的漂亮!”一個茶客感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