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愉快地度過白天,晚上卻不能迅速入眠,如願做些相應的美夢,而是輾轉反側睡不著。一邊是大哥,明天,就要動身去珩芳園找大哥,從此跟著他勇闖天下,而不再悶在家裏、束手無策、為他擔心。這是平生所願。另一邊,是蒙楚君,明天就要和她分別。不但不舍得,而且,有些放心不下。這麼美,這麼強大,卻又帶著傷痕的姑娘,真想一直陪在她身邊,或者說,真想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可是,又怎麼可能呢?不但太過唐突,而且,如果自己涉險,又如何護她周全?
如此思來想去,竟全無入睡的可能。於是起身,想著大哥關於劍不離身的教誨,便拿起劍,又把白天沒吃完的鹹發糕裝進懷裏,來到戶外溜達。
這璠芳園,雖然和璵芳園風格相似,但也有獨到的妙處。林景借著月色,竟逛得有些迷糊,不知不覺,走到了遠離房舍、隻有樹木的園林深處。林景在一棵灌木旁坐下,閉目呼吸夜晚清涼的空氣,逐漸打起了瞌睡。
忽然,一陣打鬥聲由遠及近傳來,林景瞬間驚醒。屏氣凝神一聽,打鬥的是兩個人,而且武功不凡,聽起來,都與父親林正廷水平相當。
兩人打了近百回合,終於停下來。林景這才看清,這二人居然是茹芳意和宣尊吳小旻。
吳小旻行禮道:“芳意公,多日不見,武功更加精進。佩服!”
茹芳意冷笑一聲,那態度看上去,不但沒有一個公爵對宣尊應有的尊敬,甚至連對平級的尊重也沒有,簡直可以說滿是嘲諷。
她說:“宣尊謬讚。宣尊武功,才真是登峰造極,人人稱羨。不知宣尊大駕光臨,屈尊寒舍,有何賜教?”
“豈敢。芳意公,這次我來,是有事相求。”
“何事?”
吳小旻臉色一沉,說話方式也忽然變得不那麼文縐縐,竟有些粗俗起來:“都是渚兒那個不成器的混賬!小小年紀,嗜酒成性。‘田獵小怡’那日,他喝醉了亂逛,撞見沒去圍獵的林小三爺,林景。渚兒一通胡言亂語,不但說出‘劍鋒小舞’之時,為難童夜心,乃是我授意,而且,竟然還含三混四,透露了珩芳街的細節!我已經打了他幾十鞭,把他鎖起來麵壁思過了!”
吳小旻說完,看著茹芳意,見她並沒有他預想的驚訝惶恐之色,於是就把手下複述給他的、吳清渚疑似泄密的話,又如此這般,對芳意複述了一遍。
芳意聽完,卻仍然十分平淡,她冷笑一聲:“我猜,渚兒那天醉酒,說的最多的,隻怕是對宣尊您的抱怨吧!宣尊對他這麼狠心,又是何苦。渚兒雖是養子,可您,就隻有這一個孩子。不說早日給他封君,反倒成天,像差遣打手一般差遣他,他怎麼會開心呢?”
吳小旻聞言,頓時有些激動:“封君?我為什麼不肯給他封君?我還不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自己的親生血脈?”
“這倒奇怪了,宣尊身邊,從來不缺花紅柳綠,既然希望有子嗣,怎麼就……”
“芳意!你,你明知道,我隻,我隻希望和你……”
茹芳意聞言,不知是出於風趣,還是嘲諷,或者兩者兼有,總之她忽然壓低嗓音,模仿年邁老婦人的聲音,說道:“宣尊,您太抬舉老身了,老身如今年邁體衰,如何還能,為宣尊誕育子嗣?”
倘若旁人,聽到茹芳意這高超的配音表演,大約要一邊大笑,一邊讚歎。不過吳小旻自然是笑不出來,他臉上褪去了激動的神色,頹然歎道:“芳意,我等了這麼多年,在你心裏,就值這一句調侃嗎?”
芳意恢複了原有的音色:“宣尊情意,著實令人感動。隻是,宣尊所謂的等,也並沒有閑著。且不說,你經手的那諸多女子,會不會有誰,對你動了真心,從此相思難熬,如我一般苦度餘生。隻說我,你說你一直在等我,你怎麼不問問,你這種不斷染指他人的等,我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