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嘩啦啦。
這夜雨下的格外大,空氣潮濕悶熱,厚重的水汽彌漫了整間小屋。
那扇窗卻被打開了,隨著雨和風,窗扇咯吱咯吱回晃著,豆大雨點隨之打進了屋子裏,整個窗台與下方的一片地全部打濕,雨水彙聚成流,蜿蜒扭曲著淌到那雙鞋前。
窗前站著一個女人,烏黑如墨的發,殷紅似血的唇。她看著被模糊雨幕遮掩的夜晚,安靜如同一具人偶,錯眼間看不到一絲人氣兒在身上。
與之相反的是坐在床邊的祝鳴,齊耳短發和稚嫩的臉龐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上單純的學生氣。她略顯局促地坐著,眼中有藏也藏不住的期待。
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祝鳴鼓足了勇氣,決定邀請美麗溫柔的戀人共同走入愛情的下一階段。
“殷鈺。”祝鳴小聲地喚她,望向站在窗邊的女人,“我已經畢業了,是個大人了,什麼都能接受。”
那女人緩緩轉過頭來,一道閃電刺破天幕,眼前的世界忽而慘白一片,極致的觀感對比下竟將她襯的宛如厲鬼。
祝鳴恍惚,心髒忽然冰冷地抽搐起來。
即使那張麵容美如謫仙,神情溫柔無比,那雙眼睛,那雙穿透夜色望來的眼睛……此刻依舊帶著深深地讓她感到窒息的漠然。
殷鈺體貼而溫柔地確認:“真的什麼都能接受?”
祝鳴輕輕點頭,小聲嗯了一聲。今晚風雨太大,停電了,不知道殷鈺是否看清楚,但她的臉已經不可抑製地熱了起來。
殷鈺來到她跟前,修長微涼的手輕輕撥開少女額前的碎發,祝鳴順著仰起頭看向居高臨下的女人。
很快她們就會屬於彼此,成為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鳴鳴,大人的世界很殘酷,你真的準備好了?”
那個時候,祝鳴並不能理解她的深意,在這種語境下她試圖將其歸類於調情,縱然那夜的殷鈺總帶著一種微妙的違和感,為其深深著迷的祝鳴仍舊沒有絲毫懷疑。
“我準備好了。”她這樣回答她,帶著托付所有的決心,“我愛你。”
於是纖長濃密的睫毛在殷鈺蒼白的眼瞼處投下一團陰影,忽而她又笑著望向她,露出深不見底的眼瞳,唇角的弧度微妙怪異。
她向她伸出了手。
……
轟隆——
一聲驚雷劈下,躺在床上緊鎖眉頭的女人猛地彈坐起身,雙手抓住額頭,用力地按揉太陽穴。
又做夢了,又是那個噩夢。
祝鳴緊咬著牙關,卻還是忍不住從牙縫中露出一絲痛苦與憤怒的輕吟。
她惱怒不已地捶床,一抬頭看到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風吹開,正啪嗒啪嗒地晃著。大雨呼哧往屋裏灌,一切都跟夢裏的場景是那麼相像。
……祝鳴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距離那個夜晚已經過去了七年,她卻無法從噩夢中逃脫,七年來每個雷雨夜,隻要入睡就必然會重複這個噩夢。
一切都是那麼的糟糕,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解脫。
祝鳴沉著臉下了床,準備把昨晚忘記關的窗戶好好關上。
但窗外多了一點什麼,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一時間連窗也忘記關了。
一個舉著傘瑟瑟發抖的人影,正在樓下大門前徘徊。忽然間對方好像感受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向上方,露出了張慘白模糊的臉。
祝鳴和對方麵麵相覷,人影慘叫一聲,竟然轉頭就要逃走。
祝鳴現在住的是個二層小洋房,她把住窗框,長腿一邁就要往下跳。抱著傘的人不經意回頭看到這一幕,登時驚得腳下一滑摔到積水中。
說時遲那時快,緊閉的大門刷地打開,另有一人猛衝出來,在來客爬起之前率先將其拉起拽回。
片刻後,一樓客廳亮起明亮溫暖的光芒,將在場所有人照得清清楚楚。
方才摔跤掉了傘,陸秀雅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向來光鮮亮麗的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像今天這樣狼狽了,但現在她卻無暇顧及那麼多。
剛才衝出門把自己拉進來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清純漂亮,綁著一根油亮的長及臀下的麻花辮。她看起來不像是漢族人,帶著少數民族的淳樸與風情,淺淡的眼瞳清淩淩看過來時,讓人整顆浮躁的心都靜下來了……如果剛才感受到她巨大到不可思議的力氣的話,效果就更好了。
李秀雅客氣地對她笑了笑,扭頭看向了對麵。
剛才那人趴在二樓窗上,電閃雷鳴間隻能看見一道模糊的黑影,大半夜的,一個人影趴在窗上盯著自己,剛經曆過詭異事件的李秀雅根本承受不起這種驚嚇。
恐懼之下不小心就鬧了個烏龍,現在好了,看清楚才知道,那並不是什麼妖鬼而是個活生生的人類。
她跟那清純女孩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到鎖骨的半長碎發亂糟糟,相貌很是精致漂亮,眉眼淩厲中又帶著幾分英氣,讓她瞧著有種迫人的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