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哥,你這都連輸幾把了?”
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刺蝟頭嬉笑著一屁股在旁邊坐下,一把勾住鄧川的肩膀。麵前紅白畫麵瘋狂閃動,緊接著跳轉到了倒計時,他攥著手中的遊戲幣,直到屏幕跳出“gameover”幾個紅色大字都沒半點反應。
刺蝟頭叫了一聲:“今天不行啊。”
連輸幾把,坐在遊戲機前的鄧川心裏一陣煩悶。
“啪!”
他一拍按鍵,然後撈起書包起身就走:“十二,等會上課了就和翁老頭說我今天有事不去學校。”
“知道了。”
鄧川這小子一周至少得翹課三天,羅十二早就見怪不怪,他搓了搓手,心中一陣羨慕嫉妒恨,家裏沒人管真好,不像他,怎麼說家裏明麵上還得管著,再不想學總歸每天還是得去報道。
不過這種悲憤的情緒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鄧川臨走前把剩下的遊戲幣全丟給他了。
整個街機廳天花板上就隻吊著一顆蒙著厚厚灰塵的日光燈,室內一片昏暗,饒是在這種環境下,羅十二還是一個不差地將遊戲幣全接住了,他麻溜地跑去最趁手的機子投幣選人,笑嘻嘻地朝門口擺了擺手。
“多謝川哥!”
鄧川沒理他,和老板打了聲招呼,抬手掀起門簾布就往外走。
與室內煙草以及各種混雜的怪味不同,他前腳剛踏出街機廳,一股涼颼颼的空氣竄入鼻腔,煩悶的心情立馬平息了不少。
街機廳是開在文華街最隱蔽的小胡同裏,他拐了三道彎出了小巷子走到大街。瞧了一眼路邊大樟樹下的幾把竹藤椅,鄧川扭頭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現在他還不打算回家。
街道兩旁老舊的路燈忽明忽暗,一副要咽了氣的模樣,鄧川走過去踹了一腳,燈“啪”地亮了。
可沒過一會兒又回到了那副咽氣模樣。
好在這地方鄧川熟悉得很,一路摸瞎拐了兩條街,直奔著一個賣烤串的小攤而去。
在寧化這座十八線的小縣城裏,幾乎是沒有夜生活的,十點一過路上連隻鬼都沒有,更別說現在已是淩晨。
這個點除了街機廳、網吧以外,就隻有一個開在歌舞廳對麵街巷中的燒烤攤。
鄧川點了盤烤串,拿了瓶橘子汽水,輕車熟路地在攤前帶著油漬的位置坐下。
賣烤串的是一個光頭大叔,動作嫻熟,一邊捏著烤串翻麵兒,一邊扭頭衝他喊道:“小川,你爹知道你半夜跑出來不得揍你?”
烤爐上,熏煙緩緩而起,炭火嗞嗞地響,很快就有香氣飄散。
提到他那酒鬼老爹,鄧川渾身就不痛快,他“嘁”了一聲,隨手拿起瓶起子,汽水“呲”地冒了泡。
“他?他才沒空管我。”
光頭大叔笑了笑:“今天又在那小胡同裏通宵打遊戲了吧?再過兩三個小時天就要亮了,不上學了?”
鄧川放下書包:“達叔,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讀書的料。”
達叔以前和他是鄰居,後來搬了出去。
說是兒子做了點生意,賺到了錢,把他接回了城裏住。可他在城裏住不慣,自個又跑了回來。
鄧川那時還記事,他家就住在西邊老城區,沿街的房子都是自家蓋的,紮堆擠在一塊,隻留下一些通行幾人的小巷子。他曾在透過院子生了鏽的鐵柵欄看見達叔的兒子幾次登門勸他回去,可他死活不願。
後來兩方各退一步,搬到了小縣城這幾年才規劃出的新城區居民樓。
就這樣,多年的鄰居生涯也就到此結束了。
達叔雖然每月有小輩定時給生活費,但閑不住,年紀大了晚上又睡不著,便幹起了老本行,把攤子開在歌舞廳外麵。
想出攤便出攤,全看心情。
當初知道這件事後,別人笑他:“一個歌舞廳能有多少人?這個時間擺攤,還不虧死。”
可達叔卻說自己就是為了打發時間。再說,人年紀大了,要是生意好,還忙不過來,這種隔三差五來個客人正適合他養老。
最初鄧川聽到這話後,羨慕不已,心想要是他有錢,就給街機廳雇幾個保安,專門攔那些半路殺入街機廳領自家孩子回去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