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特別冷,寒風烈烈中挺了好幾個月沒掉的葉子終於也堅持不住了,從樹梢悄然落下進入新一個輪回。
徐渺也差不多進入了一個新的輪回,因為七點半就被媽媽從被窩裏拖出來。
“你看看你,一天天的,能不能不要這麼墮落,你看隔壁戚泮都保研了,你在幹嗎?”
在你的人生中,有沒有活在另一個人陰影之下的體會,徐渺有。
具體時間有多長呢?大概就是從出生到現在。
從比較誰更早叫媽媽,到誰更早上幼兒園,再到誰更早說英語,一直到誰分數比較高。
直到大學畢業,戚泮都是徐渺心中的惡魔,不僅僅是徐渺心中的惡魔,更是小區裏所有孩子心中的惡魔。
其實在徐渺前二十年的人生中,也曾短暫地風頭無兩過,具體有多短呢?大概就是初中三年這麼短。
在這些近乎內卷的比較中,徐渺逐漸承認並接受了自己的平凡,優秀的人實在太多了,自己那點成就又算得了什麼呢?
更何況所謂的成就其實也隻不過是中學時代成績優秀而已。
像自己這樣相貌平平,性格孤僻的人,說實在的,掉在人堆裏,挖掘機挖不出來,搜救犬搜不出來,滄海一粟罷了。
徐渺很想反駁自己媽媽,戚泮的優秀根本不用我看,從小到大,您都像一個狂熱的粉絲一樣天天按頭安利他有多優秀好嗎?
這話沒敢說出口,畢竟自己的母親是位老師,論嘴皮子,徐渺比不過。
徐母看著默不作聲的女兒更加來氣,嘴上喋喋不休。
“你說說你沒保研,你考研也行啊,不考研,你出去找個工作也好啊,工作沒有,談個戀愛也行啊,就知道睡!”
徐母邊說邊用力拉開房間的窗簾,又氣衝衝打開窗戶,外麵的冷空氣鑽進來,徐渺不得不起來穿衣服。
套上厚厚的毛衣和羽絨服,把牛仔褲艱難地套在保暖褲外麵。
這是徐媽媽規定必須要穿的,徐渺從小就怕冷。
旁邊的小金毛正趴著睡覺,聽到女主人的嘮叨,也隻是耷拉了一下眼皮。估計它也沒想到,一大清早就迎來一頓說教。
“談戀愛可不能隨隨便便,必須帶回家來給我們看看!”
坐在餐廳吃飯的徐爸爸一聽這話,連忙補充自己妻子的話。
“徐長平,你看看你女兒這個樣子像有人要的樣子嗎?”
徐渺站起來扭動著身體,將牛仔褲拉了上來,想縮回被窩裏。
雙手托著臉蛋,把手心的熱度重新傳回臉上,撇了撇嘴:怎麼就沒人要了?
南方的冬天比起北方更難熬過去,沒有暖氣的加持,隻能靠著堅強的意誌力硬撐。
所以意誌薄弱的徐渺一度懷疑自己熬不過冬天了,卻又斷斷續續、拖拖拉拉熬過了這麼多個冬天
回頭想想,自己又不喜歡冬日裏開的花,斷然沒有死在冬天的道理。
徐母越說越來氣,這個女兒怎麼一點上進心都沒有,又絮絮叨叨列舉了徐渺的幾大罪狀。
大四了還沒工作又不考研,沒戀愛,要不是有個學生的身份撐著,親戚朋友一人一口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您不是說讓我回來當老師嘛,說不定到時候還能和你做同事呢?”
大三的時候,徐渺被催著考了教師資格證,沒想到居然成了自己的後路。
也不是不想當老師,隻是看著自己媽媽對女兒如同學生的樣子,有一丁點兒害怕。
“徐長平,你看看你閨女,要翻天了。”
眼見自己的母親要發火了,徐渺一個激靈從床上蹦了起來,和皮皮同頻率。
及時逃離戰場避免誤傷的道理徐渺還是懂的,幸好已經套上了厚厚的衣服,拿下架子上掛著的圍巾,仔仔細細圍了幾圈,把臉都藏起來。
“我去遛狗了!”
“站住!”徐媽媽手裏拿著口罩從臥室走出來:“把口罩戴上。”
不巧,一出單元門就遇到了自己的對照組——戚泮,一身黑色運動服,頭上都是寒氣的樣子就是剛跑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