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兩天兩夜。
窗前的那株紅梅早已被壓彎，似在承受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顧長卿說想要賞雪，於是葉顏在門前鋪了張厚皮草墊，扶他過去坐著。
可他早已病得連坐的力氣都使不出，隻好依靠著她，將身體的重量交給身邊這個柔弱的女子。
他望著屋外的雪色，她望著他。
她知道，他眼裏盛滿的是不舍。
她心裏裝著的同樣是不舍。
甚至想過要陪他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如果不是怕他怪她的話。
“阿顏，你說會有來世嗎？”
“會的。”
他笑了，這一刻天地仿佛都失色。
他艱難地伸出手，撫上她的臉，全神貫注地凝望著她，想要將她的模樣刻進心裏，刻進骨子裏，刻進靈魂裏。
這樣的話，來世他定能認出她的吧？
……
他的手緩緩沉下去，頭重重耷在了她肩上。
……
淚水潰決而出，一滴接著一滴落在他攤開的手掌心裏，可他再也不會來幫她擦去眼淚，再也不會說“阿顏，別哭。”
這世間再也不會有顧長卿。
她永遠的，失去他了。
世界坍塌的黑暗再次砸了下來，一如當年。
————
陽光穿透玻璃窗，傾灑進房間，緩緩爬過茶幾，爬過地毯，爬過木地板斑駁的紋路，爬向房中的床……
一陣突兀的曲調打破這清晨的靜謐，葉顏心中驚疑，閉著眼睛摸索了一陣，摸出一個——手機？！她刷拉一下坐起身，強行睜大雙眼，真是手機！手機響起的正是她定的鬧鍾！
關掉鬧鍾，大腦當機了兩分鍾，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她回來了？！不是在做夢？！還是說她隻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如今魂歸夢醒，夢裏種種皆化為烏有？
足足愣了十多分鍾，而後，她很不可思議地找回了理智，開始起床刷牙洗臉。
望著鏡中的自己，望著四周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模一樣，她真的隻是睡了一覺而已？
換好晨跑服，她下樓跑步。
路過早餐店買了一杯豆漿兩個包子，拿著手機掃碼付款，一時竟想不起付款密碼是多少。
好在已是熟客，老板娘笑著說：“沒事兒沒事兒，下次再付也一樣。”
葉顏尷尬不已，好在兩分鍾後她又想起來了。
咬了口包子，吸了口豆漿，真實感一點一點出現。
望著大馬路上人來車往，心裏突然翻滾起驚濤駭浪，兩個世界的記憶洶湧而來，一樁一件走馬般在她腦海中閃現而過。
不知在馬路邊站了多久，一個漂亮得不可思議的男生踩著滑板從她身邊路過，吹起一聲嘹亮的口哨，又滑了回來，停在她麵前問：“美女，是包子太好吃還是豆漿太好喝，感動得都哭了？哪家買的？我也去嚐嚐。”
葉顏黑著臉罵到：“滾！”
男生嬉皮笑臉，圍著她打轉，“美女別這樣嘛，賞個臉認識一下咯，我叫顧長安，你呢？”
葉顏正要離開的身形一頓，不可置信地喊出：“顧什麼？”
“顧長安！就是‘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那個長安。美女你呢？叫什麼名字？”
“哦，我叫塵霧。”她轉身就走。
顧長安一愣，不死心地追上去，“我不是壞人，咱倆是一個學校的，你想知道我怎麼認識你的嗎？上回那個話劇，叫——什麼來著？不過不重要，反正你有參演，我還想說你演得真好！”
葉顏三兩口咬掉包子，吸光豆漿，將袋子丟進垃圾桶。一回頭差點撞上他，皺了皺眉一臉不耐，“就算你是學弟，這麼跟著人也很失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