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十一殿裏,百裏桉右手捏著一支上等的狼毫筆,左手支著腦袋正打著瞌睡,毛筆尖的墨水將紙張浸透,逐漸蔓延整張紙。
“殿下!要引渡亡魂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了沉睡的人,百裏桉腦袋一點,險些砸到桌上。
極大的起床氣讓百裏桉的語氣充斥著不悅,他按捺住想抄起鎮紙砸人的衝動:“嚷嚷什麼,不著急的就等著,晚點兒我去。”
他看著被墨水染黑了的紙,將手中的筆放回筆架上,將宣紙揉成一團,不自覺打了個哈欠,聲音含含糊糊的:“困死了,別煩。”
連夜引路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至少對於百裏桉這種愛睡覺的來說是痛苦的。昨日在人間牽了數十個亡魂回來,等十殿派人將往生簿給到他時,已經是醜時了。
為了趕在日出時將亡魂送入輪回,百裏桉暗地裏罵了十殿幾句,火急火燎地將亡魂帶至奈何橋頭,看著所有亡魂飲下孟婆湯後迅速開了往生門,踩著破曉之時將亡魂全部送入輪回。
回到府裏時百裏桉已經困得不成樣子了,正想被子一蓋,先睡個一天一夜,又收到尊上的傳音去開了個朝會。
一整天沒休息在酆都是極為平常的事,排在前麵的十位殿下忙起來時甚至幾天幾夜不合眼,到了百裏桉這裏,一天不睡都困得慌。
再回到府上時已過巳時了,書房的案台上多了厚厚一疊折子,百裏桉看著就頭疼,隻想轉身就走,走近一看折子上寫的“急”字,更堅定了他想逃的念頭。
他嘀咕著:“見了鬼了。”
百裏桉翻了翻,把十殿送來的折子都挑出來大致地看了看,沒過多久便木著一張臉從案台上拿過一張紙,大手一揮寫下幾個字,便連紙帶折子送回了十殿。
十殿的折子一送回去,百裏桉感覺頭沒那麼疼了,給自己倒了杯茶,準備處理剩下的折子,然而一本折子還沒批完,百裏桉就已經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風執想著往常這個時候百裏桉都是在書房處理公務,事出緊急,見門開著便直接進去通報了。
風執怕他又睡了過去,道:“十萬火急!六殿下已經趕往人間了,須得引路人在旁協助。”
聽著這話,百裏桉歎了口氣,拿上鬥篷,從窗台上揪了一小朵薄荷,放進嘴裏嚼著提神,抬手揮出一片黑霧,在空中寫上六殿的名字後,深吸一口氣,一邊披上鬥篷一邊邁進黑霧裏。
黑霧的另一頭便是六殿陸邃所在的地方。
一走出黑霧,刺骨寒風直接砸到百裏桉臉上,人差點沒被砸懵。
人間正值寒冬,酆都隻有白天黑夜之分,常年不冷不熱,不似人間會有四季輪轉。
百裏桉打了個寒顫,把身上的鬥篷裹得更緊些。即便是酆都的人,在人間也是該冷時冷,該熱時熱,就是天界的人下凡也不例外。
百裏桉環顧四周,周遭全是焦枯的樹木,隱約還能嗅到焚燒後的焦味,看起來是一座荒山。
他的前方是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十分違和地出現在這。
畢竟能把漫山的樹木全燒了,這火必然不小,這茅草屋也不可能會留存下來。
出現在這,就隻有一個可能了——陣。
魂靈的棲息之地。
一般百裏桉隻會在十位殿下收齊亡魂後才到人間,將亡魂帶至酆都,而在收亡魂的途中需要引路人前來協助的,必定是有生人誤入了陣。
百裏桉最頭疼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陸邃進行到哪一步了。
百裏桉推開竹門進到院子裏,濃鬱的血腥味差點直接把他送回酆都。
這得有多少亡魂在這啊……
院子裏種了青菜,旁邊的雞圈裏還養著幾隻雞,另一邊種著一大片草藥,正中間是用石板堆砌成的小灶台,不知道大鍋裏在煮什麼,咕嚕咕嚕的發出聲響,煙囪口不斷飄著寥寥白煙。
裏屋的竹門敞開著,百裏桉走進去,陸邃正靠在窗邊,麵前是被圈住的顫顫發抖的人,正靠得緊緊的。
百裏桉極快地環顧四周,抬手數了數人頭兒,臉瞬間垮了下來。
一時間讓人分不清這天氣和百裏桉的臉色哪個更凍人些。
“喲,小十一來了。”陸邃見著百裏桉,朝他挑了挑眉,瞧見他的臉色後笑道,“看來這天是真挺冷的,把我們小十一的臉都凍僵了。”
百裏桉:“……”
你來引這麼多生人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