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兩儀山內下了一場雨,霧攬群峰,朦朧一片,待輕風拂過,又顯峰巒巍峨。
長寧峰上,紀道臨自靜修中醒來,見此景,似有所感,便起了一卦。
下乾天,上離火,火天大有,大吉大卦。
他盯著卦象心中掐算,忽有道童叩門,“仙尊,今年的新弟子名單送過來了,請您過目。”
紀道臨今時六百餘歲,修為已至大乘境界,是兩儀門的鎮派底蘊之一,但膝下還未有一徒。兩儀掌門甚是掛心此事,每年新弟子入門,總要先送來給他過目挑選,再分至兩儀十二峰各峰門下。但紀道臨每每看過,始終挑不出合心意的徒弟。
今朝卻有不同。
“不必了。”紀道臨起身修整衣裳頭冠,袖袍一展,推開了房門,看著遙遙遠方:“我要下山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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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國,邊境。
天色未明,青山如墨,一隊人馬沿著崎嶇山道奮力狂奔。
打頭的男人滿臉是汗,嘴唇發白,因視野不明,他竭力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注視著山道兩側,深怕某個人忽然出現。
眼見密林被遠遠甩在身後,四周依舊沒有任何殺機顯現。男人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扭頭罵道:“都給老子跑快點!”
待到馬蹄終於踏入荒蕪沙地,一眼望去,隻有起伏的丘陵和零星灌木,渺無人煙,男人倉皇灰敗的臉瞬間容光煥發,狂喜道:“成功了!老子能回陳國了!”
又奔出一段距離,馬匹實在扛不住了,男人下令暫時原地休整。
護衛遞來一壺水和一些幹糧,“小王爺,按現在的腳程,用不了多久就可到達國境線,那裏有五十人接應我們。”
陳刻點了點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得意道:“尹叢雲這條臭狗,還想抓老子,怕是連他爹我往哪條道走的都猜不到!”
護衛趕著拍了幾句馬屁,猶豫了片刻,又道:“但尹家戍邊多年,向來謹慎,那尹叢雲更是十四歲就領兵上陣,經驗相當豐富,去年靖國就是敗在他手下,我擔心……”
陳刻表情一暗,怒火噌地燒了起來。
陳、汶、靖三國鼎立,互有牽製,戰亂持續多年,始終未有平定之象,於是三國年輕一代便作為另一重國力象征,總是被放在一起比較。當時就屬尹叢雲風頭最盛,既是汶國大將軍受寵的二子,又以少年之姿領兵上陣,與父兄同在戰場征伐,功勳在身,壓得皇太子都抬不起頭。陳刻就更慘了,他比尹叢雲還大幾歲,不僅比不過尹叢雲,對尹叢雲的兄長也是望塵莫及。
去年秋,靖突然發兵強攻汶,尹叢雲獨自率軍迎戰,不到半月就擊退靖軍,撕破防線,長驅直入,兵臨靖國門。隨即,陳國輕騎趁勢偷襲,與汶形成夾擊,靖國再無回還餘地,全線投降,一時間尹叢雲聲望更盛。
這次,陳刻親自帶人潛入汶國的邊境城池——陽城,亦是尹家的大本營,在尹家的眼皮子底下探聽情報,收獲巨大。雖最終還是被識破了身份,當場折了三分之二的人,餘下二十人連夜奔逃,都是精疲力竭,但陳刻早有預見地摒棄了便捷的官道,繞道翻山而行,之後又改道潛伏,卡著一段微妙的時間差,最後成功甩掉了追捕。
成功探得情報,還戲耍了尹叢雲,又死裏逃生,正是興致高昂的時候,他猛地把水壺一砸,“他娘的難道還能堵到我們前麵去不成?厲害的是他爹尹掣和他哥尹叢風,尹叢雲算個什麼東西!少給尹二貼金!”
“屬下不敢……”
“那兩人如今是什麼情況,你也知道,等回去稟明父親,立刻拔營南下!”
“是……”
隊伍再次出發,天色大亮之時,陳刻等人終於接近了邊境,隻要越過線,便是陳國的地盤。
眾人精神略微一振,速度再提了幾分,陳刻幹脆甩開護衛,單騎打前,遙遙奔出一段距離,大聲吼道:“接應的人呢?給老子滾出來,累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