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雀見方才的勸慰無效, 垂首從袖口裏掏出一隻紫金地如意紋荷包來,“祖母打開看看?”
成安郡士半信半疑接過,鬆開束口的絲帶, 裏頭是一張疊成折扇形狀的紙。她看了阮雀一眼,探入兩指去,將紙掏出來。
赫然是一張和離書。
上頭的字跡不是阮雀的,卻摁了兩個人的手印, 想來是顧廷康的不錯。
成安郡士茫然不解, 把紙遞還給他, “不是說將和離書送過去了嗎?”
阮雀接過和離書,素指翻動, 疊了起來。
“原是送這份過去的, 後來知曉顧廷康掬了我父親,留了個後手,我覺得不對。”
“於是我想了想,又顧慮到百望山下的事, 還是把丫鬟叫回來,換了一張假手印的。此事說來話長,信裏同您說, 我們府上有一個臨摹十分厲害的小廝, 我叫他仿照著顧廷康的自己, 寫了三份和離書, 一份被顧廷康揉了,一份我用左右手摁了手印, 送到了京兆尹府上,真的這份在我這裏。”
成安郡士倒吸一口氣,“你一早就防著了?”
“魏從書大人是再世包拯, 抱樸含真,剛直不阿,不至於因此記恨我。可小兒無知,我不能不妨。”阮雀說著,見祖母麵露意外之色,忙問道,“祖母,是孫女多心了嗎?”
一個人能在要緊的關頭,將邊邊角角都想到了,成安郡士看著眼前的孫女,心裏又泛起細密的疼痛。
“沒有,你做得很好。一會兒先探探魏從書的底,若是當真走失了假的那份,你便趁著司朝上朝的時候,到宮門口去擊鼓呈情,這紙上是摁了手印的,高低有他在,誰也不能、也不敢說一句不是。”
阮雀聽祖母將後頭的事情都想周全了,抿唇笑笑,將荷包收回袖裏,“悉聽祖母教誨。”
拉長了的尾音,成功拉起成安郡士的嘴角,她寵溺萬分,笑罵道:“究竟是誰養出的你這人精。”
阮雀嬌俏地笑:“也不知是哪個福慧的人精,才能養出我這樣的人精。”
祖母聽了,哈哈大笑起開。
轉瞬,馬車到了白鶴園門前。
裏頭出來兩列侍女,俱都穿著草青半袖和白色褶裙,排列整齊,雙手收在腹前,微微弓著身子,蓮步輕移。
阮雀扶著秋嬤嬤的手下了車來,轉過身去扶老太君。
老太君身子骨倒還硬朗,身材豐潤,穿著一身萬福著錦的褐紫袍裳,顯出無邊的富貴模樣來。
阮雀原要扶著她走進去,未想老人家卻駐足,轉過身往後頭招手,“還不快來?”
抬眼看去,司朝正下了馬,招招搖搖往這裏而來。
他臉上仍掛著笑,遠遠欠身,“祖母萬安。”
阮雀原不覺得哪裏不對,待回過味來,一把瞪圓了眼。
哪門子祖母?
他分明比她大上一輩,哪來的臉喊她祖母作祖母?
未想,老太君竟如沐春風地應下了。
一左一右攜著他們的手,叮囑道,“你住漱葉堂,便把澹懷堂給他。我愛清淨,也愛花草,就住百花堂,如此正好。”
阮雀滿臉疑惑。
澹懷堂與漱葉堂就一樹之閣,百花堂離得卻遠,哪裏來的正好?
她狐疑地看向司朝。
哪想司朝老神在在,“那便有勞阮阮了。”
說著他神色自若地扶著老太君往裏頭走去,一老一少笑容可掬,仿佛他才是成安郡士的親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