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知非生平隻有一大興趣作為消遣,那就是看戲。看戲也可稱為看故事,這世間的故事可多了去:虛構的故事,真實的故事,人的故事,鬼怪的故事哪裏有故事,哪裏就有吳知非的身影。
這不,吳知非最近迷上了看小說。
秋雨微涼,玻璃窗上附著著紅色的雨滴還有碩大的手印,伴著淅瀝的雨聲,吳知非蜷縮在柔軟的沙發裏,著迷似地捧著一本小說。她推了推眼鏡,右手指尖輕輕翻過一張書頁,看得出這本小說隻剩三兩頁了:三兩頁,便是一部小說最令人惋惜和激動的時候,待翻完這幾頁,小說就會迎來一個完整的結局。
每當此時,便是吳知非就會全身心最投入故事中,若有不長眼的家夥打擾,那迎接他的將會是無法承受的傷痛後果。
知曉吳知非這個習慣的,除了她自己,還有她家方圓五十公裏的鬼怪。
曾經有一個淹死鬼,因為剛變成鬼還沒來得及加入鬼怪聯盟。
於是在未得知吳知非喜好的情況下,它頂著一身泥濘攀爬進荷花公園(淹死的公園)附近的電影院。
彼時電影已近尾聲,水鬼餓啊,為了吞食活人的恐懼填飽肚子,它大搖大擺在電影院的幾個影廳裏顯露出腫脹的身影,人們的恐慌和尖叫讓水鬼大快朵頤,水鬼越發囂張,就這樣依法炮製走進了電影院最後一個影廳——吳知非所在的影廳。
當水鬼喜上眉梢,咧開大嘴準備進食那瞬,一道火符直接被暴力地塞進它的嘴中。吳知非眼觀屏幕,手中速度不減,水鬼還未反應過來為什麼天師也愛看電影,就被“活生生”炸成一堆爛泥。
電影結束,清潔阿姨看著地麵的“疑似嘔吐物”皺眉,吳知非心滿意足走出影院,歉意地賠償了大媽一千塊現金。大媽拿著現金欲哭無淚,顫抖著雙手要感激這位——在她工作以來第一次送上清潔小費的客人,可惜吳知非做好事從不留名,早已走遠。大媽望著少女離去的挺直而單瘦的背影不禁感歎:“這真是一個熱心的好姑娘呐!”
當然,水鬼隻是過去打擾吳知非看戲壯烈慘死的數千名鬼怪中平平無奇的一員。
在雨天因路滑摔倒,不小心被車撞死的橫死鬼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哪怕當它順著死亡附近這棟高樓往上攀爬時,附近的一個好色鬼好心提醒了它。
“別去那棟樓,有魔鬼!”
橫死鬼不屑一顧:“鬼還怕鬼?好色鬼真是膽小!”它生前是跨國公司的總經理,死後也應該做一名有理想有抱負的勵誌鬼。
更重要的是,它剛死亡,它餓啊,它已經嗅到了在這棟樓裏美味的佳肴。
於是,氤氳的雨天,當窗外玻璃上浮起了一層紅色的水滴和碩大的手印,窩在沙發裏的吳知非睫羽輕顫,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
手中的書又往後翻了一頁,還剩最後一頁,就能畫上結局的句號。
好死不死,不長眼的家夥出現了!
橫死鬼悄無聲息順著家具投射在地麵的影子,自以為神出鬼沒地爬到了沙發旁邊,下一刻,它忽然從影子裏站了起來,拎著自己被撞開的流著腦漿的頭顱,露出一個可怖的笑容看著吳知非。
屋裏沒開空調,秋雨雖冷,也不至於弄得整個屋子如同冰窖,連不遠處吳知非最愛拿來看電影的液晶投影屏幕也凝結出了小小的冰珠。
是人都會察覺不對,橫死鬼的笑容都僵硬了,它等待了兩分鍾,確信自己顯形站在了這個人類的麵前。
吳知非卻毫無反應,她的呼吸還似平日裏一般悠閑,專心致誌看著手中的小說,甚至右手的中指微微靠在最後的書頁上,迫不及待等著看完這頁就翻頁了。
這麼大個鬼,怎麼可能看不到呢?
橫死鬼又等了幾秒,就在吳知非依舊悠哉遊哉甚至繼續翻書頁時,橫死鬼怒了,它直接把自己的頭顱朝那本吸引女人注意力的書上扔去。
血花濺在雪白的紙張上,汙染了字跡。頭顱撞擊的力度甚至砸在手背上破開了書頁,於是最後那頁小說被撕成兩半,血跡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