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深夜,南山上下秋蟲唧啾,遠遠近近此起彼伏。奇怪得是,如此蟲鳴聒噪的秋夜,卻越發襯得人聲靜寂,連聲咳嗽也無。
本是睡意正濃時!
可不知打哪兒突然冒出來幾匹馬,噠噠噠噠急促且雜亂,朝著山下疾馳而來。不大會兒功夫,又有一陣更為嘈雜的馬蹄聲追來,隨即便響起刀劍相接之聲,叮叮當當傳出老遠。
建在半山腰的瀟湘館內,林黛玉從夢中驚醒,忽地睜眼坐起,推醒身旁的紫鵑道:“你聽,山下有刀劍聲!”
被推醒的紫鵑也瞬間清醒,支起耳朵一聽,立刻“哎呀”一聲翻身下床,牢騷道:“這些匪寇來得真不是時候,怎麼就專挑鄭護院不在的時候來呢?咱們這山莊裏沒有了他,可如何抵擋得住?”說完,又叮囑黛玉,“姑娘在屋裏別動,我出去瞧瞧!”
“我也去!”黛玉也跟著披衣下床,“我倒要瞧瞧,什麼人如此膽大妄為……”
紫鵑嚇得趕緊回身攔住她:“姑娘還是在屋裏聽消息吧,外麵刀槍無眼,若是傷了姑娘可如何是好?”
“不怕,”黛玉仍舊自顧自地穿衣:“咱們這山莊上下幾十號人,還怕幾個流寇不成?”
“這可不好說,太危險了,姑娘還是在屋裏呆著比較安全……”紫鵑仍舊極力勸說。
可恰在此時,瀟湘館的院門外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緊接著就響起了拍門聲。這可是自打山莊建成之後,頭一遭出現這種事。
兩人知道定是山下的打鬥到了激烈之處,不得不來驚動她。紫鵑緊走幾步打開房門,高聲問:“什麼人喧嘩?”
守門的小丫鬟立即開了門,隨即便引著莊門上的一個十來歲的小廝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請示:“回姑娘,莊門下有夥歹人在圍攻幾名官差。官差寡不敵眾,請求到莊裏避一避。石叔不敢做主,讓小的來討姑娘的示下。”
哦……原來不是匪寇欲上山打劫,而是在圍攻一夥官差!這事不想管也得管啊!
於是沒有絲毫猶豫地下令道:“既是官差,自然在為民辦事。你去告訴石叔,把人放進來!再調集莊中護衛,守護山莊的安危,別讓歹人靠近!”
“是!”小廝答應一聲,連滾帶爬地跑去送信了。
小廝一走,黛玉急忙回身,隨手扯過一件鬥篷披上就要往外走。
紫鵑急了,急忙阻攔道:“眼下正是危險之時,姑娘萬萬不能去!”
黛玉皺了眉頭,解釋道:“正因為是危險之時,我才必須去!如若不然,門上的小廝們就得一趟趟往上跑!若因此誤了官差性命,咱們豈不是大罪一樁?”
“可是……姑娘的安危也很重要!”紫鵑急出了眼淚,“若是姑娘因此有個好歹,老太太豈能饒過我們?”
“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說完,命令道,“趕緊地,前方帶路!”
紫鵑知道這回是再勸不下了,隻得跺跺腳,跑到她身前帶路,同時招呼著雪雁等幾個大丫鬟把黛玉護在中間,一行人這才跌跌撞撞往莊門而來。
瀟湘館依山傍水而建,恰在南山的半山腰,但離山腳下的莊門尚有一段腳程。黛玉等人雖走得急,到底是半夜三更,等行至莊門附近,打鬥聲不知何時已偃旗息鼓,隻莊門附近仍舊燈火通明。
黛玉一路急行,此時也累得氣喘籲籲。有小廝遠遠地看見了,急忙稟報了門房上的石光,石光帶人迎了出來。
“姑娘!”他萬分抱歉,“都是石光多事,見官差們寡不敵眾,所以才讓人給姑娘送的信。姑娘……不會怪石光吧?”
“石叔做得對!”黛玉讚歎道,“官差既在咱們門前遭受劫殺,咱們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又問,“官差們有沒有受傷?歹人可被趕跑了?”
石光道:“官差們都受了傷,有輕有重,眼下正在門房裏包紮,姑娘就不要過去了,免得受了驚嚇。”又道,“那夥歹人個個蒙麵持刀,招招狠毒,看來是奔著取官差性命去的。我把莊中的護衛們調集起來一湧而上,才把官差們救下。歹人大約也是怕驚動太多人,所以才沒有繼續抵抗,都騎上快馬逃走了。”
“那就好!”黛玉長舒一口氣,叮囑道,“既如此,往後莊裏要加緊巡邏守衛,畢竟咱們救下了官差,要小心歹人回來報複。”說完,轉身欲回去。
“姑娘留步,”石光忙叫住她,往前又進了一步,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事要回姑娘:方才官差裏的頭目向我打聽山莊的主人,我想著姑娘一向低調行事,遇到這種事大約也不想以真麵目示人,遂把寶二爺搬出來搪塞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