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亭舟和他走在能順路的一段路上,隻有不到五分鍾的很小一段,謝泠要花三十分鍾到一個多小時去等待交換。在拐角處,謝泠例行公事地親在路亭舟的嘴角。
“你們在做什麼?!”
熟悉尖厲的聲音響在耳畔。
謝泠有些慌亂地退了一步,付瓊沒等他張嘴辯解,瞬間紅著眼眶將他推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路亭舟的臉上,頓時起了分明的掌印。
“路亭舟!我們家待你不薄吧,我捫心自問從你來就把你當親兒子一樣對待,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你六親不認我不怨你,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和謝泠這樣?我有什麼做的對不住你的地方你衝我來,你放過謝泠行嗎?”
路亭舟雙眸裏依然沉靜,謝泠要去拉一把付瓊,被她凶狠地摔開,力氣大到謝泠晃了幾步。
“還有要說的嗎?”路亭舟冷嘲一聲。
“我們家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對你存了善心,把你帶回家。”
她早已察覺到謝泠的不對勁,原以為隻是和哪個女生早戀,她跟蹤幾天才堵到現場,想破頭也沒想到那個早戀對象會是路亭舟。
付瓊冷靜下來,反問他:“你是不是……在報複我們?所以謝泠爸爸死的時候你在現場見死不救,又要毀了謝泠讓我們這一個家死的死,毀的毀?”
路亭舟背抵著牆壁,陰鬱地掃了一眼謝泠,緩緩道:“你還知道有仇恨這回事?原來你不是什麼都不知道,還裝什麼母慈子孝?你願意演,可我不想演。”
謝泠怔在原地,口腔裏突兀的出現一股血腥鐵鏽味。
“謝正青為什麼收養我,我爸媽是怎麼出的交通事故,謝正青為什麼要代替司機賠償,你既然都清楚你還有臉來質問我?”
“我……”
路亭舟說的沒錯,她並非全不知情。相反,她知道這件事大部分的來龍去脈,她沒有資格要求路亭舟原諒他們,即便謝正青已死,替罪羔羊也死於絕症,路亭舟連最基本的給他已故的父母一個完整的案件經過都做不到,凶手和凶手家屬站在他麵前與他朝夕相伴,還是以愛的名義。
誰不會覺得惡心透了,虛偽自私。
付瓊閉了閉眼,再說不出難聽的話來,比起無辜誰會有路亭舟無辜,罪孽深重的就是他們,這是天降報應。
謝泠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路亭舟,古井無波,他問:“所以你之前所有對我的回應,都是為了報複嗎?”
周邊有路過行人的交談聲,路亭舟避開他的目光,提起地上的書包,沒回答也沒否認。
在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冷淡道:“以前你問過我很多遍,我現在回答你,我從沒喜歡過你。”
“或者,不如你來教教我,怎麼愛上一個開車撞死了自己爸媽的逃逸凶手的兒子,最厲害的是,我居然真的有把凶手當成過父親,把他兒子當成過弟弟。”
“我說希望你去死是真的,我控製不了自己想把你毀了的衝動。”
人的頭部與背脊全都富於抵抗力,謝泠彎腰捂著腹部,抬頭看來人。
路亭舟看清楚了眼眸裏的情緒,空洞淒愴,他對謝泠說:“滾遠點,這是最後一遍。”
他身上的寒意壓迫性地襲來。
謝泠看著他的背影消融於長街中,他下意識提腳要追上去,一個說要把他毀掉的人,他還是克製不了本能。
倉促地像爛片電影一樣的情節,謝泠冒著冷汗蹲在地上,胃痛又發作了,耳邊付瓊“我求求你放過我們,你該報的仇也已經得逞了”的懇求聲還回蕩在沉寂的巷道。
風吹的他骨骼都在痛,像堅硬的鋼針一樣刺透他的皮膚,在血管裏攪出泡。謝泠艱難地將空氣呼吸進肺部,說不明白是他作賤自己還是就連氣流也那麼無情,肺腑連同心髒都讓他抽痛到牙齒發顫。
眼眶發酸,淚腺沒有如以前一樣慌不擇路,沒留下眼淚。
謝泠記不起自己是怎麼回的家,那一段的記憶好像被清除,付瓊一進門就給了他一巴掌,將他按在謝正青的骨灰盒前,哭著問他,你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爸爸?
黑白遺照上的男人清秀剛直,他們有三四分的長相重合,但原來就算是這樣正直的人也會走錯路做錯事,在肇事逃逸後用肮髒的手段為自己開罪,發現是熟人故交後,又一邊做起最偽善的小人。
路亭舟每叫他一次叔叔,每對他說一聲謝謝,他的良心會不會受到譴責?他用什麼樣的決心去逃避,又用什麼樣的決心來承擔,謝泠想不明白,想了十年也沒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