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那玄鐵精製的寬敞躺椅上, 座位上鑲著一塊紅色的暖玉,散發著淡淡溫熱,一位身穿灰紫袍服的婦人正坐在那, 雙眸緊閉,眉頭緊鎖, 臉色有些青白。
婦人一頭銀絲挽著一髻, 插著一根素玉簪,臉上已有不少風霜的痕跡,卻絲毫掩飾不住她曾經絕美的姿容。婦人身材嬌小,但坐在那裏, 即便雙眸緊閉, 依舊給人一種心驚膽戰的氣息。
“娘, 你怎麼樣了?”此時的李家家主, 哪還有平時威風凜凜老土匪的架勢,跪在那裏,滿臉愁緒, 看著主位上方的人, 眼睛裏都是深切的心疼和痛意。
曾經的娘親, 那是何等的風華絕代,靈氣逼人。
父親走的那一天,她殺進敵軍,一千五百條性命, 沒有染紅她的雙手, 卻染白了她的長發。
朝如青絲暮成雪。
從那一日起,他能看到娘親原來光潔如玉,容顏不老的臉上,漸漸有了密密細細的皺紋。
他當時以為娘親是受了重傷, 憑她接近聖階的實力,她的容貌早就可以百年不變。
娘親聽了隻是笑了,“我既無法隨他而去,就且讓我隨他慢慢變老,唯有這樣,我才能感受到時光的流轉,才能相信有一天,我也終將會跟他魂魄重逢。李大仙,你在那奈何橋上等等我,再等等我,等我玩夠了,自會去找你。”
婦人雙眸一睜。她的雙眸,完全沒有上了年紀之人那種渾濁,異常清亮,看人之時,仿佛是可以攝人心魄的無底洞,叫人無所遁形。
李家魚老太君,天下人聞風喪膽的第一殺手,魚小佩!
“你個混賬東西。”婦人的手一揮,下方桌椅上好幾個茶碗直接砸在了李固身上,“嚎什麼嚎,老娘還沒死你就嚎!”
“娘,”李固一大把年紀的人,竟然扭扭捏捏,一臉可憐兮兮地縮了縮肩膀,“娘,我這不關心您老人家。”眼睛裏卻閃過一抹如釋重負,娘親罵他依舊如此蘇爽清脆,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關心?你要是關心你老娘我,就去把無痕和朵兒給老娘找回來,讓我死也能閉目!”老太君沒好氣地啐了一聲。
“娘,您別生氣。”一個溫婉嬌豔的婦人從門口端著湯盅過來,正是李固的夫人,遮天樓樓主的女兒,朵兒的親外婆,許織夢。
“小八奉旨追尋魔物蹤跡,臨走前我就跟她說了,盡量到白峰村走一趟,小七當初寄來的信,字裏行間能推斷出大概的位置,她們姐妹感情那麼好,她肯定會找去的。”許織夢揭開了湯盅,輕輕吹了吹氣,才小心翼翼遞給老太君。
老太君眼裏露出一絲希冀之色,回頭又瞪了李固一眼,“你瞧瞧你媳婦,做什麼事都比你周到,你他娘的能幹啥,除了跪在那擠幾滴馬尿給老娘看還能幹啥?你咋不替你娘死去?”
李固剛剛站起來的身子又砰的一聲跪了下去,哭腔十足,“娘,天地良心,您出事,兒子真的恨不得能替您受苦,您要是有生命之危,兒子也恨不得能替你死去。”
“你個孽障,”也不知道從哪又飛來一個茶碗砸上李固,“老娘還沒死你就咒老娘死,膽肥了你個混賬玩意。”
一旁的許織夢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可以預見一整天家裏的雞飛狗跳。李固一會出去鐵定找六個兒子出氣。兒子被揍了,轉身扛著刀槍就去找六個孫兒談心,如此往複,樂此不疲,這也算是李家獨有的風景。
“渺雲宗那邊可有洗心錄的下落?”老太君沉聲問。
許織夢搖搖頭,“沒有,不知所蹤。兩名看守洗心錄的地元階長老沒有任何反擊之力,一擊斃命。”
“天元階以上,而且是精通暗殺的高手。”老太君咬牙切齒地道。
“太子無事?”老太君沉吟片刻,問道。
“無事,且身體越來越好。”許織夢淡淡道,“陛下又有子嗣誕生。”
“有壽的事情可有眉目?”老太君接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