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航是十六歲離開的z村，這就意味著，過去的十六年他都在那裏。
他的人生因為父母而開始，可陪伴的路，卻是爺爺奶奶一起走的。與他一樣的，是程旭聞，那位從第一次地改開始就住在他家隔壁的大哥哥，直到第二次地改搬走。
那一年，劉少航十歲。因為父母的排斥和爺爺奶奶的寵愛，不明事理的年紀裏，村裏人都誇他懂事。
小卡車剛開到隔壁院子的時候，坡上的小狗追了上來，嗅了嗅陌生的氣味之後，母狗帶著小狗一起跑開了。母狗腿長跑得快，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小狗，放慢了步伐等著它們追上來。
樹蔭遮擋的圍牆上的小懶貓聽見抬了一下眼，看了遠處的狗屁股“喵”一大聲。劉少航一下就探出了頭。
他在二樓的窗戶看向隔壁的院子，陽光曬得他眯了眯眼睛，他朝院子裏的人喊：“程爺爺需要幫忙嗎？”
院子裏，程家爺爺氣喘籲籲，一隻手撐著腰一隻手朝他揮了揮手，“要的要的，我這腰啊，可能不行了。”
還好陽光隻曬著自己這邊，他看著老人，哎呀一聲，連忙朝老人喊了喊，“那您先放著別動，我來幫您。”說完，一溜煙兒下了樓。
今年是z村第一批土地改革，改革的是靠近城裏的那一片，長達一年的遷移到今年才落定下來。據說程爺爺的兒子就住在那裏，所以程奶奶和司機一起去接孫子和兒媳，在賠房正式到之前，在這裏住一陣兒……
程爺爺在院子裏站著，兒媳講究，行李一箱連著一箱，他們不知道兒媳叫了搬家車，但師傅卸了貨就走了，等行李到了，人都還沒到。
劉少航擦著汗從院門外跑來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跤，程爺爺著急地上前扶住了他，“航兒，慢點兒。”
他因為著急跑得特別快，停下的時候插著腰喘著粗氣兒。
“沒……沒事兒程爺爺，我剛就想下來了，隻是您一直沒看見我，嘿嘿。”
哪有讓老人扶的理！劉少航立馬反握住程爺爺的手，把他往裏推。
程家爺爺很喜歡隔壁的這個小孫子，坐下之後連忙用手中的蒲扇給他扇風，“那你不叫我，再說了，我們航兒進門還需要給爺爺打招呼？”
“爺爺您別這樣說……”
程家與劉家以前是親戚，程爺爺是高中老師，和劉家爺爺不一樣，是有國家編製的那一種。兩家一起相處了很多年，一開始認識是因為程爺爺回老家支教，和自己爺爺在同一所學校教書，後來農家起房子的時候，兩家搬到了一起，成為了鄰居。
老家的學校都是從小學管到高中畢業的，畢竟在這裏能讀書的人很少，能考上大學的也少，一個年級就兩三個班。
到後來劉少航能上小學了，沒再見過自己的爺爺，但他經常能見到程爺爺，這是位和藹可親的老人。
劉少航懂事，脾氣也很好，所以老人們都很喜歡他。特別是程家這兩口子，平時就喜歡往隔壁借孫子，搞得劉奶奶本奶經常找不到人。
“航兒！吃包子！”隔壁房子傳來劉奶奶的聲音。
奶奶天生嗓門大，劉少航回頭應了一聲，“奶奶，我幫程爺爺搬東西呢，一會兒回來。”
“那你搬，我包子蒸得多，一會兒叫程爺爺程奶奶也過來吃。誒，還有程爺爺的孫子和他媽媽，一會兒過咱這來吃吧！”
“好的奶！”
應完之後，劉少航又陪程爺爺吹了會兒牛，今天的天氣隻熱了一會兒，沒什麼太陽，程爺爺給他說上一次月考的卷子，好一會兒一個鍾頭就過去了。
程奶奶下車的時候兩個人還在說題，劉少航背對著大門，看見程爺爺拍了一下大腿準備起身，“哎喲，我孫兒回來了。”
他跟著起身。老人家關節使力比較難，劉少航就這樣站著讓他靠著。
程爺爺順著他的手臂站了起來，“謝謝航兒！”程爺爺轉頭，“你們這是開拖拉機呢，這麼慢？”
“離煙路上不舒服，我們休息了會兒。”
z村是l城z縣相對偏僻的小山村，由於這裏技術落後離城裏又遠，下了高速幾十公裏之後，就全是泥濘的地麵了，因為道路不好，這段路發生了好多次意外，村領導也因此走了一批又一批，新上任的村委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在外麵請了施工隊專門鋪設水泥。
但最近z村一直在下雨，地麵的路麵都積了些水，施工打完路基，碎石才鋪設了幾公裏，就停工了。現在還好些了，雖然開車會抖，但還是能順利進來。
程爺爺一邊訓斥著兒媳婦，一邊和程奶奶交代著事情。
劉少航的視線被另一個人吸引……
下車的人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眼睛正好與他對視。
劉少航從來沒有見過程爺爺家的孫子，他一下子愣住了。麵前的人太高了，自己剛到他的胸膛，都還很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