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酒樓怡然居。
此地是大昭國,貞和六年。
正值六月炎夏,窗外是止不住的蟬鳴聲還有街上的叫賣聲陣陣,炎熱的天氣和嘈雜的蟬鳴給此地又增添了一層煩躁和憋悶。
怡然居三樓東廂房內。
一位身著紅衣的婆子和一位妙齡少女圍坐桌前,另外兩個丫鬟打扮的姑娘則是站在妙齡女子身後。
四人保持這樣沉默又尷尬的氛圍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們在此處已經坐了一段時間了,不過四人看上去卻完全不像是要吃飯,畢竟桌上完全沒有擺上菜肴。
隻見妙齡女子麵前擺著兩隻酒杯,對麵的空位上則是四隻酒杯,一側坐著的紅衣婆子表情略帶尷尬,想要盡可能打破此間的又沉默又奇怪的氛圍。
“楚大小姐,您這是第一次相親,咱們按照規矩,女方麵前要放兩隻酒杯,男方則是放四隻酒杯。”
此人是一位媒婆,姓王,她一邊說著,一邊在兩隻酒杯中倒滿了酒。
“若是男方中意您呀,就會將金釵插於冠鬢中,也就是送您金釵,這叫‘插釵’;若是不中意您,就會送您兩匹彩鍛,這叫‘壓驚’。”
妙齡少女楚小姐微微點頭,示意知道了,就不再多說話了。與姑娘的沉默形成巨大對比的是她臉上的雲淡風輕,以及臉上絲毫沒有什麼怯懦卑微的神情。
王媒婆不安的來來回回,手裏擺弄著象征著媒婆的紅手帕。幹媒婆這麼多年,第一,沒見過這麼不緊張的小姐,第二,而是此時快到午時,早已經過了約定好的時間。
因為這場相親的男方一家一直沒出現。
這位妙齡少女楚小姐,自從到這裏之後就一直沒有多說什麼,她身旁的兩個隨侍的丫鬟也一直都不多說什麼,這對主仆淡定得仿佛泰山崩於前都不會吃驚一樣,主仆三人對於對方遲到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楚小姐……”
“您叫我光沐或者沐兒就行,王婆婆,”楚小姐淡定開口。
“沐兒小姐,令堂楚侯夫人今天不來嗎?”王媒婆摩挲手掌,沒話找話緩解尷尬。
“母親今日是要來的,隻是小弟突然生病了……母親走不開的。”楚光沐小姐眼裏滿是弱弱的無助感,一雙大眼泫然欲泣。
這話一聽就是借口,王媒婆又不敢多問,畢竟楚侯夫人並不是楚小姐的親娘,他們的關係如何外人也不好妄加評判。
不過眼前美女落淚的嬌弱姿態,還是讓人不由自主想要散發保護欲,“您放心,老婆子見多了,知道該怎麼說的。”
就這樣尷尬的氣氛又持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好在這場相親的男方——許翰林家的車輛終於還是到了。王媒婆趕緊下去將人迎了上來。
隻見一個尊貴的夫人緩步走了上來,臉上的神情是略帶嚴肅的。
後麵跟著一個俊逸公子,手裏的折扇上下揮舞,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仿佛對於遲到這種事情理所應當。
楚小姐站起來微微頷首,向翰林夫人行禮。翰林夫人隻是微微點頭示意,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姐的穿著,臉上看不出什麼特殊表情。公子臉上還是那個玩世不恭的表情。
“王媒婆,楚侯夫人沒有來嗎?”
“是的,夫人今日要陪著楚侯大人去禮佛,日子衝突了。”
王婆子對答如流;光沐在心裏笑了一下,果然媒婆的嘴夠厲害,也不揭穿,隻是依舊低著頭,仿佛是害羞不好意思的樣子。
許夫人臉上則是露出了微微輕蔑的表情,不過很快控製住了神色,“這樣不要緊,本來相親相的就是姑娘本人,”
許夫人轉向自己的兒子,“老二,你怎麼看,這是給你相媳婦呢,也不見你說句話。”
“回母親,兒子認為楚小姐極好,兒子配不上楚小姐呢。”許二公子收起扇子,依然還是那個玩世不恭又略帶譏諷的表情。
原本以為是句客套話,王媒婆剛想說話緩解一下氣氛,隻見許夫人臉上還是變了臉,十分不悅。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你還是想著那個……”許夫人突然停住了,不再多說話。
“誒呀,許二公子風姿卓越,玉樹臨風,楚大小姐則是嬌媚可人,我看兩人很是般配呢,怎麼會是什麼配不上呢。”王媒婆果然還是老練,立刻接上了話。
“母親,我看就不用相了,咱們來晚了,已是不誠心了,兒子我又愚鈍,就不耽誤人家楚大小姐了。”
許二公子大手一揮,身後的小廝立刻送上了兩匹精致的錦緞,“楚大小姐,不好意思,這給姑娘壓驚。”
說畢,讓小廝將錦緞放在桌上,轉身瀟灑離去,身旁的小廝跑得飛快,早已經給許公子牽好了馬。
許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十分難看,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自己家兒子放了姑娘鴿子不說,還如此無禮。
不過任誰都不可能承認自己錯了,隻得又打量了一下光沐,最後視線停留在光沐所帶的一對玉花簪上,眼神定了一定,隨後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媒婆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隻能快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