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陰陽寮
羂索沒有提他死而複生的事情。
有了錢以後,很多事情都變得非常容易了。羂索把錢袋藏得很深很深,假裝自己手上隻有那一枚。
他們搭上了一輛送葬的車,然後在都城邊緣、京都郊外停了下來。從這裏,他們能夠非常清楚地看到城牆的外輪廓,平安京的模樣,不再是先前那樣虛無縹緲。
飛鳥對這座城鎮的印象已經優秀模糊了,他在城門外躊躇之時,一輛牛車的車輪從大道上壓過。絲毛車的簾子下麵露出一片美麗的裙裾,鈍青的色彩像水流一樣溫柔。
飛鳥看見轎子的小窗裏露出一張臉的幾分模樣,他驚訝地抬起雙腳,邊跑邊喊著——
“則子姐姐!則子姐姐!”
被這陣呼喚阻礙了前進道路的牛車噶呀地停了下來,坐在轎子中的小姐拉開簾子(依舊用團扇遮著臉),想要看看誰竟然知道她的小名。
賀茂則子眯著眼睛看向那個阻攔了她車架的孩子,她隻看見了一張灰撲撲的、難以入眼的臉。
則子的嘴唇在團扇後麵微微動作,她想要讓車夫繼續行駛了。意識到她將這麼做的那(髒兮兮的)孩子,突然喊出“我是飛鳥!”這樣的話。
賀茂則子不得不伸過頭,審視著阻擋了她車架的孩子。她從那張滿是汙垢的小臉上看到了一點點熟悉的五官,對方的頭發隻有發端保留著深紫色,其餘部分都是灰撲撲的。
“哦,飛鳥啊。”則子不鹹不淡地說,“怎麼變成這麼肮髒的樣子回來了呢?父親可是說你離家出走了。”
飛鳥有些扭捏。
則子揮了揮手,讓他跟在後麵一起進城去。
“你邊上那個呢?”
飛鳥連忙說:“他救了我的。”
……
……
飛鳥的到來並沒有引起什麼波瀾,或者說,根本沒有人在等待他。
久違地洗了澡、穿上了幹淨的衣服之後,他覺得自己整個人暴露在了“陌生”的環境裏。
這裏明明是他的家,可是飛鳥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熟悉。他在那些廊道裏行走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像是走在別人家裏一樣。
從房間裏出去的他,遇到了許多姬君。她們在為了玩什麼而吵架,可哪怕是吵架,她們也要用袖子遮著嘴唇,細聲細氣地吵。她們有的是飛鳥的姐姐(就像則子那樣),有的是近親的女兒。無論是誰都穿著漂亮的衣服,衣物上漂浮著熏香的氣味。
飛鳥從未出現在她們眼中過的這張臉,引起了小姐們的在意。而且,飛鳥還有一頭暗紫色的頭發。
紫色是隻有貴族才能使用的紫色,顏色越深,越是如此。
大概叫做“華陽”的姬君半是指使道:“去把頭發染成黑色吧。”
飛鳥憋著怒氣,趁她們不注意的時候逃跑了。他要去找母親,他勉強記得母親的房間,在一處風水很好的地方。
沿著記憶裏的路線來到了那裏的飛鳥,看到的卻是落敗的景象。櫻花已經枯了,不論是花朵還是枝幹。
飛鳥怯怯地問起外邊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紫陽夫人病逝之後,這裏就荒廢了。”
“病逝?什麼時候?”
“三個月之前吧。春天沒來之前,深冬的時候。”
羂索告訴飛鳥母親生病了的那個消息的時候,隻是一個月前。可老嫗卻說三個月前人就沒有了,也就是說,羂索的消息,已經滯後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