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姆小鎮算得上是一個偏遠的村莊,臨近的城鎮最近也得駕馬車走上三天三夜的路程。但拉薩姆小鎮並不是個默默無名的鎮子,隻因為國王最器重的卡貝爾伯爵定居在這裏,以及那三年一度的祭典盛會。
對於所謂的祭典,貝利總是不屑的。不屑於人類寄托在神明身上的各種欲望,也不相信種種神明降下的名為“奇跡”的怪異事件。那些將全部身心付諸於神明的人類,在他眼中全然是蠢笨到無知的動物。
他隻相信那些披著人皮下的醜陋人性,還有隱藏在洶湧暗潮下的冷漠真相。
“偵探先生,伯爵殿下在三日前已經前往國都,在離行前特意囑咐我在此迎接先生。”來人穿著暗色燕尾,熨燙到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衫在黑夜中十分顯眼,“我是卡貝爾莊園的管家,偵探您可以稱呼我——奧維利德。”
奧維利德?
傳說中深淵之主的仆從?
貝利挑著眉,沒有出聲,扶正即將遮擋眼睛的禮帽,隨即踏入這個充斥著神明色彩的鎮子。
或許是靠海的緣故,整個拉薩姆小鎮總是霧蒙蒙的,看不清遠處的樹木和房屋,除了身前那個自稱“奧維利德”的男人。
“祭典開始前的一個月失蹤人口逐漸增多,最開始是流浪漢,然後是開酒館的萊恩,之後陸陸續續又失蹤了幾人……”奧維利德向貝利介紹著最近在小鎮發生的怪事,“那些人在失蹤後第七天,被人發現在各自的屋子裏,死相平靜,屍體附近總會出現薔薇。”
可能是越來越接近廣場,道路兩旁逐漸出現了帶有詭異色彩的雕塑,像是某種大型的野獸,卻有著屬於魚類的鱗片。寬大的四肢由各種形狀的觸手代替,頭上的觸角直直垂在身體兩側,即鋒利又泛著瑩瑩微光。黏膩的液體彌漫著整個軀幹,似乎是某種有著刺鼻氣味的黑泥。
“眾所周知,整個拉薩姆僅僅隻有伯爵莊園裏有片薔薇花田。除此之外,薔薇花隻會出現在遙遠的國都——”
奧維利德還在繼續說著什麼,可貝利的注意力早就被雕塑的眼睛所吸引過去。平靜的音色,逐漸在那抹癲狂的眼神裏變得縹緲起來,不久後出現了另一種聲音。那種聲音就像是臨死前聽到的來自地獄的聲響。沒有理由,就像惡魔的低語聲,催促著聽者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舉動。
“偵探先生——”
直到眼前重新歸為黑暗,貝利才回過神,大了一碼的禮帽,徹底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也隔絕了他直視雕塑的目光。
有點詭異。
但這也引起了他為數不多的興趣。
貝利捏著帽簷,摘下禮帽,之後並沒有重新戴上,隻是扔給了表露出些許擔憂的奧維利德:“卡貝爾伯爵邀請我來這裏,並不是為了解決鎮子上人員失蹤死亡的事情。”
是的。
對位高權重的卡貝爾伯爵來說,鎮子上失蹤並且死亡的這些人,還比不上居住在莊園裏的“薔薇”。
那位被冠上“薔薇”之名的薇拉夫人。
“是的。”奧維利德愣了片刻,似乎是沒想到貝利會直接說出伯爵的目的,摩挲著手中禮帽的帽簷,像是在揣摩著麵前偵探的心理,“就在祭典準備開放前的第四天,花匠在薔薇花叢中發現了一封預告——一封對象是伯爵夫人的死亡預告。”
伯爵夫人?
貝利嗤笑一聲,嘲諷的話還沒說出口,卻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群群穿著黑袍的人們,舉著隻剩下半截的蠟燭,一個個點亮路邊那些雕塑腳下的蠟燭。在蠟燭微弱的光芒中,貝利這才看清奧維利德的樣貌。
談不上端正,甚至是有些恐怖。
頭發稀疏,皮膚不像是人類,隱隱間透著綠。眼睛卻像是魚眼睛一樣,耷拉在那兩個看不出痕跡的眉毛下。厚厚的嘴唇上翻,說話間看不見幾顆牙齒,但不出聲時,臉頰兩側卻有兩處凸起。
“祭典開始了。”奧維利德突然說了這句沒有任何由頭的話,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在蠟燭光中越發驚悚。
這時的貝利,對以往嗤之以鼻的祭典起了興趣,但礙於奧維利德,並沒有繼續深究。
霧氣漸濃,但是拉薩姆沒有像之前一樣沉寂。廣場上燃起了篝火,熱烈的火焰點亮了四周的一切。黑袍人圍著篝火站了一圈,周圍房屋的屋簷上盡是不可名狀的“神明”雕塑。黏稠的黑泥,像是快要從雕塑上掉落,墜在地麵吞噬所有擁有生命的物體。
支撐著那些雕塑的觸手順著柱子蜿蜒而下,一直蔓延到篝火與那些黑袍人的中央,在地上形成不算顯眼的凸起,像是某種圖騰,又似是某種法陣。在某個瞬間,貝利甚至產生了那些冷硬的觸手是真實存在,並且有一種另類的生命在其中存活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