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59章 番外二 吳哥窟(1 / 3)

如果你忘不掉過去,就去一次吳哥窟,在那裏找一個洞口,埋藏你的秘密。

周辭清二審宣判當天,許時風陪阮語去了一趟吳哥窟。

那時她連路都走不穩,還穿著寬大的病號服,需要他攙扶才能走進這堪稱奇跡的遺址。

來之前他問為什麼一定要去,阮語打開投影儀,在病房和他看起了王家衛的《花樣年華》。

結局裏,周慕雲獨自前往吳哥窟,找了一個洞口,將自己的秘密放在裏麵,然後用幹草堵住,再也不為人知。

她說:“臨走前,我也有秘密要留在吳哥窟。”

那場震驚整個暹粒的大火並沒有奪去他們的性命,在一聲倒塌的巨響之後,一輛警用裝甲車破牆而入。

隔著玻璃,他看見表情焦急不安的宋毓瑤在副駕駛拚命招手讓他們上車。

他不再猶豫,抱緊阮語跑向那堵破碎的牆,跳進已經打開的車門裏,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隨時會崩塌爆炸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們才開出第一個路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就從後方撼動而來。

晚幾分鍾,他和阮語必定會死在那裏,化成齏粉,一吹就散。

車上有醫生急救,阮語被送進搶救室時,他正要坐在旁邊的排凳上,一條白色毛巾遞到了他麵前:“我發現你統籌能力挺好啊,查出我航班號後立刻讓領事館的朋友來接我,不然我還借不到警用裝甲車呢。”

他隨便擦了擦臉,白毛巾頓時變成灰毛巾。

“要是真的好,她不至於躺在裏麵生死未明。”

逼許靖雅說出地址後,他直接把駐地的公車開了出去,到達倉庫前已經有黑煙源源不斷湧出,幾個瘦弱的少女惶然無措地站在那裏,絲毫不察覺危險已步步逼近。

數月時間,他早已掌握日常的高棉語,聽到女孩說救她們的人還在裏麵,他從車上拿下包文物用的厚被,打濕後披上衝進火場。

“你進火場之前,有想過我會來不及救你們出去嗎?”

那幾聲爆炸仿佛還殘存在他耳邊,震得他耳朵嗡嗡地叫,眼裏是手術室外長久亮著的紅燈,一切都令他心煩意燥。

“我的準備,是當她生存的墊腳石,我隻想過自己死在裏麵。”

他選擇進去,就做好一去不複返的準備。

通知宋毓瑤不過是為阮語被救出後做準備,不是為了“救”這個動作。

宋毓瑤的到來,是他的“得之我幸”,沒有了也沒關係。

阮語曾說她命比鋼硬,實際也的確如是。一個小時搶救過後,她脫離了生命危險,被推進了icu。

但他知道,這不過是通往成功的第一步,阮語身上被注射了兩針不明針劑,還在火場裏吐過一次血,沒有影響幾乎不可能。

擔心醫療力量不足,在阮語情況穩定後,宋毓瑤包下專機連人帶器械搬回國內繼續為昏迷不醒的阮語治療。

宋許兩家的人脈不容小覷,他們的包機剛降落,各科的專家就已經在國內最頂尖的醫院等候阮語的到來。

檢查結果不容樂觀,阮語有內出血的情況,而且大腦某部分神經元也有受損的跡象,就算能醒過來,後遺症也是一座能壓垮人的大山。

許時風管不了這麼多,隻要阮語能睜開眼睛,他可以用一切去交換。

或許是他的祈禱過於沉重且虔誠,老天爺慈悲了一次,在某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裏,阮語睜開了眼睛。

經過醫生們一番深入檢查後,他紅著一雙眼睛走進病房,看著阮語過分消瘦而凹陷的臉,他情不自禁地上前牽起她的手。

“還記得我嗎?”

後遺症之一——失憶。

阮語還帶著麵罩,聽到他這個略帶傻氣的問題,扯了扯嘴角調侃:“忘了誰都不會忘記救命恩人的。”

他親吻她冰冷的手指,終於明白什麼叫熱淚盈眶。

到底是年輕身體好,阮語很快就從icu轉到普通病房,不過幾天就能在攙扶下行走,順利在過年前指標正常出院。

周辭清鋃鐺入獄,自然無暇理會還在香港的阮儀和喬子安,他和宋毓瑤合計一下,幹脆秘密把人接回內地定居。

時隔七年,阮語母女倆終於能在除夕吃上一頓團圓飯。

而許時風自己,在當晚也坐在了阮家人的飯桌上。

見女兒終於逃離了惡魔的掌心,阮儀高興得從家門前地底挖出一壇女兒紅,說要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女兒紅的含義是如此清晰,他受寵若驚,忙要擺手拒絕,可阮語卻笑著按下他的手:“這可算咱老阮家最珍貴的東西了,用來贈救命恩人最合適不過。”

簡單一句話,他卻聽得千轉百回,浮想聯翩,不得不再次譴責自己的齷蹉,紅著耳朵應了聲好。

歸家路途有些遠,飯後他便聽從教誨留下和阮家人一同守歲。

水鄉小鎮對煙花爆竹的管理並不嚴苛,吃過晚飯的二人在水邊散步,身邊小孩來來回回地跑,注意到阮語追過去的目光,他主動詢問:“想玩?”

阮語激動點頭,先一步跨上橋指路:“永泰橋邊的小賣部就有賣,去晚了就沒有了!”

硫磺味的白煙隨著河水彌漫了整個小鎮,他叫住興奮往前跑的阮語,勇敢伸手牽住她:“跑慢點,你身體還沒恢複好的!”

熱鬧並沒有隨著夜幕沉寂,去往小賣部的路上熙熙攘攘,他緊緊握住阮語的手,一邊擔心撞到小孩,但更擔心阮語會甩開他的手。

沒有了那枚紮手的戒指,阮語自從醒來以後也沒有和任何人提過某個名字。

他們沒有問阮語是不是忘記了,是的話那就皆大歡喜,不是的話……

既然她不想提起,忘與不忘又有什麼區別呢?他又有什麼可顧慮的呢?

他五指更加收緊,跑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行。

然而才剛靠近,阮語突然停下,看著圍滿小孩的小賣部歎氣:“輪到我的時候早就賣光了吧?”

他笑了笑:“欺負小孩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似乎早就猜到他會這樣做,阮語眼睛彎了彎,後退一步:“那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距離小賣部還有一段距離,他才走到人群外圈,老板就宣布最後一份煙花被賣光了。

人群失望地一哄而散,許時風看著一個半大的小孩一臉喜氣地抱著兩捆煙花從攤位前走出來。

他上前攔住,蹲下:“小朋友,叔叔可以拿糖果跟你換仙女棒嗎?”

小孩手臂收緊,搖頭:“如果我沒煙花玩,隔壁家小欣不會理我的。”

看來也是個“受情所困”的男孩子,許時風繼續跟他商量:“那我隻跟你換兩根好不好?如果叔叔沒買到煙花,那個姐姐會傷心的。”

小孩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站在樹下的阮語百無聊賴地抬頭哈白氣,突然又低頭從羽絨服口袋拿手機翻看。

“那個姐姐是你女朋友嗎?”

許時風裝可憐:“如果沒有你的煙花,那她就永遠不可能是。”

小孩的臉立刻皺巴起來,猶豫掙紮了一會兒,還是認同分給他兩根:“小欣說她長大以後會嫁給我,你好像比我更需要這些煙花,還是給你吧。”

握著兩根細細的鐵絲,他覺得自己又齷蹉了不少,竟然連小孩子都欺負。

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斑斕的糖果放到小孩掌心,他笑著站起來,看不見的身後突然爆發出幾聲驚呼——

“快來人看看啊,有個小姑娘倒下啦!”

“來人啊,有沒有醫生啊!”

許時風猛地起身,原本阮語站著的地方已經不見她的倩影。

“麻煩讓讓!”他推開圍觀的人群,一身羽絨服的阮語倒在地上四肢不斷痙攣抽搐,口吐白沫,已經失去了意識。

“阮語!”

他大喊出聲,連聲音都跟著身體因驚恐而顫抖,剛走到她身邊便踉蹌得跪倒在地上,立刻拉開她羽絨服的拉鏈將人側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