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謝潛向來這麼想。

天還沒亮,他就穿戴一新,孤身深入軍營,在軍帳外頭……摳螞蟻洞。

已摳了整整一刻鍾了。

想他小寧郡王這名頭,便不是那麼金光赫赫,可在長安城怎麼也算得上家喻戶曉——至少在所有歌坊樂樓盡人皆知吧。

他剛過誌學之年,正是最蓬勃昌隆的年歲,雖說容貌儀表比那長安第一才俊什麼的差了那麼一丟丟,卻也達到人見人愛、人見人奔來的及格線。兼之他有房有產業,合該天下才俊盡拜與足下才對——當然,才是次要,俊比較重要。

謝潛偏就不信了,這賀飛雲能拒絕他一次,能拒絕得了十次,還拒絕的了他一輩子不成?

哼。

孤遲早解了那戰袍!

唉——不過話又說回來,一身銀甲的賀將軍可……真好看啊。

香香,餓餓,敲碗。

謝潛兩汪眼淚順著嘴角要流下來。

若非如此,長安城中萬千繁花,其中他見過的美人(特指:男)沒有五百,也差不多超過一千。配與賀飛雲相提並論的,滿打滿算,絕對不可能超過五個。

可若見過將軍策馬的英姿——

那可真是世間粉黛失顏色,美人兒將軍一騎絕塵,再無旁人堪與之媲美了。

謝潛回想一番,又暢想片刻,隻歎如今還是看得著摸不到的空談。再多的垂涎,隻化為一肚子的鬱氣,再轉成手裏小樹枝的力氣,把可憐的螞蟻洞摳得橫七豎八,不成形狀。

眼看天光將熹,賀將軍營帳內還是靜靜悄悄,聽不見半點動靜。

這……怎麼與傳說中的不一樣?

禦書院不是說,這百勝將軍兢兢業業,卯時便起來練武的嗎,怎地他趴帳篷許久了,正主醒也不醒?

好歹打個呼嚕,讓他聽聽聲兒也行啊?

但闖帳篷什麼的,謝潛是斷斷不敢的。

遠的不說,就說眼前這負責守門牽馬的飛鷹軍兵丁,光這一身腱子肉,再加上一臉的橫肉,怎麼看,都不是好個惹的主。

不論軍帳裏頭的將軍警惕心如何,身手又如何,恐怕謝潛有那麼一點要闖進去的意思,就會立刻被這惡煞兵毫不客氣地揍翻。

更何況,賀飛雲出自武侯世家,既有家傳武學,又是戰場上真刀真槍打來的將軍。

謝潛對武力值的認知清醒極了。自己那身皇家武院養出來的花拳繡腿,逃命足以,打架,不可能。

別說一對一,就是來十個他,也不夠賀飛雲手底下喝一壺的,何必平白找挨揍呢。

美人嘛,武力解決乃下下策,以禮相待,才是正道,他還是繼續外頭蹲著吧。

可蹲著……實在又百無聊賴。謝潛扔下小樹枝,勇敢向惡勢力提出要求:“喂,小兵,你過來!”

那惡煞兵疑惑地指指自己,意思是:叫我?

謝潛:“不然呢?除了你也沒別人啊。你過來,往這兒撒泡尿,把螞蟻洞淹了吧。”

兵:“………………”寧郡王有病,坊間傳言誠不欺人。

於是,堂堂大越國唯一的皇弟,方圓十裏地位最尊貴的寧郡王,與守門的小兵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

不提防,那守了許久的帳篷門忽地從裏麵掀開,一個略帶沙質的聲音喝道:“何人喧嘩?!”

謝潛是誰?謝潛可是溜奸耍滑的天才,見勢不妙,呲溜一閃,泥鰍似地讓出正麵,成功閃避了毫不留情麵的一踹。等那高大身影順利從帳篷中邁步而出,他便立即反手一擊,直接伸向那銀光熠熠的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