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虞有些意外,但蘇瀚雲一向讓人琢磨不透,便也不再多想。手裏的藍色錦帕早已被血染透了,上頭還留有血的熱度。
那是,蘇瀚雲的血。
想到這宋清虞心頭突突跳著,她的手指早已被鮮血染了一遍,掌心凝著的血塊幾乎幹涸,變成一種緊繃幹澀的質感。倘若無蘇瀚雲護她,那麼現下受傷的人該是她才對。
宋清虞眼底一片迷茫,她不知蘇瀚雲為何要舍身護她,更不懂他的那句你還在這兒指什麼,但她的的確確欠了蘇瀚雲很大的人情。想到這,宋清虞將手裏的錦帕握緊些,朝尚元灼福了福身,直朝蘇瀚雲有些腳步虛浮的身影而去。
“清虞”尚元灼麵上蓄著笑,但總歸有種涼涼的意味。宋清虞隻得止步,她頷首應道“殿下有何吩咐。”尚元灼盯著她半晌,才溫言道“你現下不便過去,等太醫替蘇大人處理好傷口再去探望也不遲。”宋清虞想確是這麼個理,便恭順道“是,殿下。”
尚元灼目光落在宋清虞滿是鮮血的手指上,微眯起眼,他向前一步從懷中取出帕子來,不由分說地扯過宋清虞的手,用那繡著金黃龍須菊的手帕擦拭著,凝固成片的血就像牆角剝落的紅漆粉末般撲簌簌掉落,落在積雪裏又融成了殷紅一片。
那力道是十足十的,疼得宋清虞皺起了眉頭,卻不敢出聲,誰都沒有宋清虞了解他,那副溫潤如玉的外表下藏著怎樣暴戾難測的心。
尚元灼抬頭,見到宋清虞一張小臉眉頭微蹙,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時,不免有些懊悔。他從不會做這般失控的舉動,可隻要看到那些血跡,腦海中便一直浮現宋清虞同蘇瀚雲相擁而立的模樣,紮得他心中煩悶鈍痛。
他將手帕隨意棄了,輕輕握過宋清虞的手“本王下手沒個輕重,可是弄疼你了?”說罷俯身朝宋清虞吹了吹,尚元灼的麵龐不如尚元歧深邃,也不如蘇瀚雲般絕塵到不可沾染的地步,卻是溫潤如蘭,如宣紙上均勻舒展的墨,處處得宜真實的模樣。
他是個極好看的男人,不然木容輕上輩子也不會對他一見便癡了心去。
可這般親昵舉動,宋清虞隻覺骨寒,他囚禁了自己一輩子,辜負了自己一輩子,連死都不讓她痛快。
她的孩子,是因為尚元灼和宋清虞而死的,那個在她腹中逐漸長大,隻要將手掌覆在肚腹上,便會回應她的孩子。若他平安降生,木容輕便不會走向絕路,她想過往後要為著這個孩子而活,看他長大教他讀書寫字教他為人的道理,可一切都是妄想罷了。
他變成了一灘模糊的肉,從她身體裏被生生撕扯出來,沒有半分聲響也不動彈,隻瀝瀝滴著血,木容輕不顧接生嬤嬤的阻撓,將那孩子搶過看了一眼,便暈厥過去。
那是個男孩,一張臉已經隱隱成型,就像小老鼠似的通紅瘦弱,被黏膩的血液和胎膜裹著,無辜又可怖。
木容輕知道自那一刻自己的心便死了,被活活從胸膛中剖出,筋脈與血肉再無法附著愈合,一生都在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