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深棕布鞋出現在一棟矮房門前。
他放下手裏的布製地圖,轉身看向身後,耳朵上的黑色三角耳飾隨著動作左右搖晃。
應該就是這兒了。
黃昏給村莊加了暖色調的濾鏡,屋頂上大同小異的煙囪飄著灰色炊煙,不遠處屋頂之下的石台上還放著沒吃完的半塊麵包,可
尤爾環視空蕩蕩的街道,試圖找到人的氣息:“人呢?”
這是位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套著不太合身、大了一號的黑色襯衫。
娃娃臉綠眼睛,左臉貼有一塊白色的棉貼,後腦勺發尾微卷,好似掛在脖頸的小尾巴,看上去像隻沒有攻擊性、毛茸茸的小動物。
這是尤爾第一次出遠門,這座陌生的村莊比他想的要大很多,從村口走到了這間最偏僻的小房子他用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再往前走就是人煙罕至的後山。
雖然地廣,但房子分布的十分散亂,粗略估計總共隻有二十幾棟房子,人口不足百人。
不抱希望地敲了敲門,幾分鍾後,尤爾放棄無效的等待,抬頭尋找某個標誌性建築。
很快他看到了一塊藏在複式建築後麵的塔尖,不同於眼前這些毫無美感的木頭房子,塔尖呈神聖的金色。
這個世界魔物橫行,狼人,使徒,惡靈人類隻能在夾縫中艱難生存,幸運的是,人類意外發現了一塊蘊含魔力的土壤,隻要在這片土地上紮根繁衍,他們的後代就有可能獲得抵禦魔物的神力,擁有神力的人類被稱為神民。
而神民塔是每個人類村莊最重要的建築,它搭建在魔力土壤最濃鬱的中心,由一位無所不知的神婆守護。
神明塔賜予人們神力,同樣也會將神民宛如地縛靈一般永遠束縛在這裏,對於普通人類而言,擁有神明搭的村莊無疑是最好的庇護所,這也是奶奶去世前,一定要尤爾過來的原因。
收起地圖,尤爾向著神民塔的方向進發。
半個月前,尤爾原生村莊的神民塔失去光明,一夜之間魔物血洗村莊。神民們困死在這方寸土地中,逃出的人類寥寥無幾。
奶奶在危機之下,給了他一封信和一張地圖,讓他按照地圖標注的路線找一位名叫宿林的人,並把那封信交給這個人,他會收留尤爾。
這地方偏僻的不像話,方圓百裏不是森林就是山川,他已經半個月沒有見著活人了。
所以當他到達神明塔,聽見嘈雜的人聲後,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裏。
他們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尤爾,而是背對著他圍成一圈,尤爾跳起來企圖看清圈中心,沒看見什麼,鼻子先聞到了一陣火焰的味道。
尤爾找到石樁站上去,視線穿過人群,他看到了——人們高舉火把,組成一道嚴防死守的火牆,一個人逼進神明塔。
那人的雙手被縛,前麵是能把他燒死的火,隻能一步步退向身後深淵一樣的大門。門側麵的塔磚上掛著一個簡陋的木牌,寫著“驅逐門”。
大門開啟的瞬間,裏麵濃鬱的黑暗有生命力般向人們伸出邀請的觸手。給人一種不是他們逼他跳進去,而是門把他拉進去的錯覺。
一聲慘叫過後,門關閉了,那人也消失不見了。
尤爾默默從石樁上爬了下來。
“你是誰?”
尤爾收回扶住石樁的手,向最外圍這位突然看過來的村民道:“叔叔好,我來找人,請問你認識一個叫宿林的人嗎?”
問題始終沒有得到回答,反而有越來越多滿含警惕和審視的目光看過來,尤爾後退一步:“其實我隻是路過”
“那邊在幹什麼”一道有力的男中音解救了尤爾,水滿為患的人群劈開了一條路,一位肩披勳帶,胸口帶著警徽的高大男人從裏麵走過來。
“警長,找白癡的”最先發現尤爾的那位村民湊到警長耳邊輕聲解釋。
“我打擾了你們的某個儀式?”尤爾滿臉無辜,“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一位頭戴花圈的年輕姑娘站出來,從圍裙口袋拿出一束鮮花,衝尤爾善意地笑了笑:“別緊張,我們村還是很友善的,隻是昨天出了點事情,大家有些神經過敏,你別在意。”
尤爾接過鮮花眨了眨眼笑起來,一顆顯眼的犬牙暴露在外:“謝謝姐姐!”
“叫我露絲就好了。”女孩被尤爾鄰家弟弟般單純可愛的笑容晃花了眼,沒忍住一股腦將花全給了出去:“小弟弟,你找宿林做什麼?”
“我叫尤爾。”尤爾捧著一大束鮮花如實道,“我無家可歸了,來找他借宿。”
露絲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你確定你要找的是宿林?如果有困難,你可以找我父親幫忙,他是警長,給你安排一個住處還是沒問題的。”
尤爾想了想,認真地搖了搖頭道:“謝謝,不過還是不用了,我找宿林就可以。”
露絲猶豫了一陣,轉頭問其他人:“你們知道宿林在哪嗎?”
“那個白癡?鬼知道他又到哪裏去了,聽不懂人話又我行我素的。”那人哼了一聲,對尤爾道,“小哥我勸你還是少招惹他得好,他腦子有病。”
“沒錯,你根本沒辦法和他交流,人還陰氣森森的,我就覺得他是魔物。”
“哎,這種話可說不得,要是被獵人聽見了”
村民們就宿林這個話題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他們或忠告或勸阻,對宿林全是貶義的評價。
尤爾不知可否的應著聲,倒是對這位素未蒙麵的房東產生了好奇心。雖然就著村民的話,他開始有些擔心對方是否真的會收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