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在山裏,有大片樹木,無數雜草。多種葉子片片飄落,積了滿地。一場山雨打來,陰雲下沁出陣陣清香,鼻尖輕動,她一甩長袖,將快要從枝頭落到頭發的水滴擺去。

李秀雲感歎:“可惜沒有一把油紙傘,沒有一位公子令我一寄相思。”

她為此感到一點痛苦。

山路有些阻礙,此時地滑,並不是下山的好時候。李秀雲卻等不急了,她要去村裏見一個人。

前路朦朧,竟起了大霧。

霧裏有幾團鮮豔的映山紅,隨風搖擺,落下滴滴香露。誘人的東西身前便長滿了刺,讓人可望不可及。流水百裏,曲折而下,清澈見底。

鈴聲叮叮當當,與藏在深草裏的蛇嘶相映照起來。一道雷就這麼生生劈開了眼前一顆桂花樹。

李秀雲正離那遭罪的樹不過二十米。

嚇得往後退了不知道多少步。

她輕捂胸口,吐了一口長氣,“真是天佑我也,這都沒劈到我!”

她從布包裏掏出手機,上前從東南西北四個角度為這顆樹拍照。這就是紀念生活了。

哪裏想到,突然踩到一塊滑溜溜的東西,身子不穩便朝後摔去,身後卻都是一些脆軟的草木,衣裙也勾不住。李秀雲還未反應過來,就沿著斜坡滾了幾圈,最後臉朝一塊岩石,堪堪停下。

罵了一句髒話,李秀雲痛苦地爬起來,拿手機的那隻手腕疼起來。後背有些火辣辣地刺痛,可能蹭到了帶刺的爬藤。她捋了捋裙裳,剛收拾到袖子,見一隻白得亮眼的小蛇正在袖間盤著,嘶嘶作響……

她平生最怕的便是蛇!

哪怕不能承認的她也不得不承認她李秀雲怕蛇!

當下真的不如死去好了。

真的不如一道雷打死她好了。

轟隆隆一聲,眼睛一痛,隻有無邊無際的白色。

不見青山,不見花草,“白”從耳朵滲透到身體,以致靈魂。

昏昏沉沉,似乎被掐住了脖子,嗓子眼痛起來,然後是肚子,然後是腿。短短瞬息,感到疼痛在體內發酵,像是身體內燃了火苗。火愈來愈烈,燒得她漸漸感覺不到疼,也沒有了知覺。

李秀雲倒在了地上,長發散亂,蓋住了半個臉。一條白蛇從她腳踝戴著的鈴鐺爬開,爬到她雪白的裙上,然後是她緊閉的雙目前,此人睫毛挺長,不比它們族中的美人短。睫毛長,就是個美女了。說出去它的主子是個長睫毛的人族美女,它麵上也有光。

這真是個“好色”的世界。

李秀雲若清醒過來,知道這人讚她是個美女,定會烤隻雞來慶祝了,然後高興一整天。活了二十年,居然也有人瞎了,終於看到她的美。

不,李秀雲若清醒過來,首先看到這趴在胸口的白蛇,必將再倒回去。

白蛇想:剛主人欲引天雷劈下,它便成全了她,它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蛇。

為何喚這個人族女人主人呢?這是因為主人救過它一命,十四年前。也因此身為靈蛇它必須償還這段恩情,否則它是無法擺脫世間因果的。不能擺脫世間因果,就不能修得正果。修不成正果,不過幾十年蛇命,它會死的。

長老說它身上的命果是最難償還的,如今隻有在這人族身邊為奴,侍奉她壽終正寢這一種辦法。

好吧,它是個知恩圖報的好蛇。

蛇盤在女子麵龐上,抬高蛇頭望著天上那汪迷離的月亮。淺淺淡淡的雲在深深的天空下蕩來蕩去。

為何主人還不醒來?長老說人族的睡眠比蛇族短許多的呀,它是個早起早睡的好蛇,沒想到長老說的也不定是真的,主人已經睡了很長時間了。

月鳴星稀。李秀雲早便清醒過來了,也將這蛇的心聲聽了一陣。

有這麼報恩的?

她不是睡著了,她是不敢醒過來,不敢睜開眼睛。

“咕…”

蛇歪了歪蛇頭,它瞄向女人腹部,“咕…”。

“……”

李秀雲想這蛇什麼時候從她身下下去她不敢猜,但她今天大概要餓死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