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有人說。
他的聲音冷極了,像是夜裏落下的雪,冬日裏隨水淌過山穀的碎冰,帶著難以言喻的清冷和脆弱,使人很容易聽出,聲音的主人已經虛弱至極。
那人輕咳了一聲,似乎想將咳嗽的欲望壓回去,但接著是一連串辛苦的聲響,喉嚨裏仿佛湧上血沫,到最後已有了撕心裂肺之感。
顧情終於發現,方才說說話的人就坐在那扇巨門後的陰影中,他是在場所有人中唯一佩刀的一位,銀白色的長刀被幾乎同色的刀鞘包裹著,斜靠在牆上。
顧情怔了怔,立刻意識到,這是顧念精神世界中“超我”的具象化,換言之,也就是這裏的看守者。
“哥哥,你心疼了。”“顧念”說,“他是我們之中最無趣的家夥,在他心裏,你隻是顧情。不像我們一樣,都想和你更親密一些。”
他似乎想起什麼,頓了頓才道。
“不過,多虧了他,我們才沒有傷害你。”
顧情蹲下來查看看守者的傷口,“超我”的化身和占有欲所形成的複製體容貌幾乎完全相同,黑發黑眸,唯一區別的是兩人身上截然不同的氣質。
精神世界的接觸能帶來不輸現實世界中的真實感覺,顧情感覺看守者握住了自己的手,他整個人都是冰涼的,就連手也是。
“他們的記憶都在我這裏,你可以直接拿走。”看守者低聲說,“欲望之門一直由我來掌管,但這裏的所有複製體都很危險,所以才需要鎖鏈,因為有時,即使是我也無法控製他們。”
在沒有獲取記憶備份的情況下修複的精神世界,顧念再次蘇醒時,自我對於顧情的回憶將仍然是一片空白。所以,獲取精神備份對顧情來說才顯得至關重要。
“小念,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顧情道,他反手握住看守者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可以嗎?”
顧念的眼睫輕輕一顫,“好。”
向一個人完全交付自己心裏所有的秘密這種事,即使對方是最親近的人,也存在著一定的風險。因為人對人的認知往往是淺層的、表麵的,相處的時間越久,關係越親密,才有可能觸碰到對方靈魂更深的層次。
顧情當然很清楚這件事,所以,在他接受到幾乎是鋪天蓋地、洶湧而來的信息時,就已經做好了無論看見什麼都保持冷靜的心理準備。
雖然,最後看到的一些記憶,還是大大地超出了顧情的預料。
食沙部落,抑製室內。
“哥哥在說什麼,我怎麼不知道?”顧念眼見事情不妙,湊過來小動物似的蹭了蹭顧情的臉,頗有耳鬢廝磨的意味。
顧情想:賣萌是可恥的……
“所以之前那幾個……來燒烤店鬧事的流氓,全部都是你找人解決的?”
顧情離開第七區的機械維修廠後,與朋友在第六區合夥開了一家燒烤店。
不過,這家店在開業初期生意十分一般,後來才慢慢有了些人氣,盡管顧情一直維持著小心低調的處事原則,也還是招惹了不少眼紅的人。
所以,燒烤店也遭遇了幾次“客人”上門鬧事的危機,店內許多員工都受了傷,包括顧情,這件事最後還是在警察的幫助下才順利解決。
顧念安靜地:“也沒有做什麼,就是帶同學過去,教訓了他們一下。”
顧情:。
如果不是看過顧念的記憶,他大概不會知道這個“一下”代表的含義是讓對方住了三個月的治療所。
“哥哥應該也看到了吧,有些想跟蹤你、對你圖謀不軌的人,我也都順便一一除掉了。”顧念說,“他們讓我很……憤怒。”
“我當然知道,不過,我不是要責怪你。”顧情拉過他的手親了一下,“別生氣,嗯?”
“哥哥不嫌棄我對你表裏不一麼?”
顧情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你是指沒有向我表白但是每天都想著怎麼和我玩情趣play這件事嗎?”
顧念:。
當然不是!
顧情歎氣道:“好了,先別說這些,再連接精神世界讓我給你修複一下,至於其他的事,後麵再說。”
卻突然感覺顧念原本有些微低落的情緒突然振奮了起來,十分愉悅的樣子。
“怎麼了?”
“沒有,就是覺得……哥哥對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