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那位二舅舅與戶部的江郎中是同年,還托他照顧自己。若不是江郎中私下提起此事,賈璉還全不知情。
賈敏也道:“張老太太年紀也大了,既然一直念著你,改日你便去看看她吧。”
“等把這件事處理好再去不遲。”賈璉現在滿心想的就是鳳姐兒放賬之事,哪還有心思想其他的。
匆匆回了賈府,賈璉一進門就見鳳姐兒靠在榻上等他。
“一早就讓二奶奶去休息,她偏不肯,隻說二爺許是還沒用晚膳。”平兒接過賈璉脫下來的披風,在外間的冷風中抖了抖雪籽,忍不住抱怨,“我說等二爺回來讓廚房現做也不遲,她非要等,二爺勸一勸。”
賈璉的怒火瞬間像是被外間的飄雪撲滅。
鳳姐兒聽到動靜已經醒了,見賈璉回來,麵上也露出一絲笑意來:“今日去哪兒了?”
她也就是隨口一問,賈璉早已交代了隨從瞞下從林家回來的事,隻與鳳姐兒說與幾個同僚去吃了酒。
待賈璉用了膳,見鳳姐兒也清醒了,便把屋子裏的丫鬟都遣了出去。
鳳姐兒見他麵色嚴肅,心裏的繾綣也散了,隻覷著他的臉色道:“怎麼了,是不是衙門裏有人惹你了。”
賈璉從架子上把藏起來的匣子抱出來,打開散到鳳姐兒跟前:“你雖不識字,可來家中這些年,管家時也多少學了些,這些想來都看得懂。”
鳳姐兒還真認識了一些字,拿起來就著燭光細細看了看。
她先看到了兩張贖回來的票據,隻有些吃驚:“這東西怎麼到你手裏的,來旺給你的嗎?”
接著她便看到羅列的放賬明細,倒是不解多一些:“這是誰查的?查這個做什麼?”
賈璉被她的態度氣笑了:“查這個做什麼?查這個好把我擼下來啊。”
鳳姐兒唬了一跳:“這個有什麼,我就出個本錢給放賬的,又不是我親自放的。再說了,不單單是我,上京城裏放的人多的是,沒本事的還尋不到這門營生呢。”
“糊塗!”賈璉氣得跺腳,又壓低聲音道,“那怎麼不見二太太也放賬去”
“怎麼沒放?”鳳姐兒振振有詞,“這門營生還是周瑞家的告訴我的,說當年二太太管家時也在外頭放過賬。”
隻不過二太太是拿著她的嫁妝銀子放,鳳姐兒膽子大,嚐過甜頭之後,連公中的銀子也敢伸手。
她不怕人知曉她放賬的事,隻她還挪用了公中的錢放賬,對家中不好交代,這才被王夫人抓住痛腳。
賈璉看鳳姐兒眼神閃爍,就知她還有隱瞞。想到她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賈璉緩下語氣:“鳳姐兒,咱們成親六七載,雖然前幾年我是荒唐了些,可這幾年你也瞧著,我是不是真的改了。”
果然聽賈璉如此說,鳳姐兒眼中也滿是動容。
“都說夫妻一體,我如今想奔一個前程,不單單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你和孩子。”賈璉說到此處,差點落下淚來。
他生母早逝,父親隻有要銀子和吩咐他辦事時才想起他。家中一點力都借不到,若不是姑媽看在生母的情分上拉自己一把,如今他都過得渾渾噩噩的。
“我隻求你日後外頭的事都與我商量商量,咱們是夫妻,即使是為了大姐兒和你肚子裏的那個,我也不會起害你的心思。”
賈璉又把在南邊的見聞一一說了:“並不是嚇你,那家也帶著爵位呢,可抄家的時候因放賬逼死的幾條人命都算在他們頭上。”
鳳姐兒聽到男丁砍頭流放,女眷都被發賣,也有些麵色發白,便把這幾年放賬的事都說了出來。
“我隻出銀子,究竟放了哪幾家是旺兒去交涉的,每月的利子錢也是旺兒媳婦交給我。”鳳姐兒惶惶道,“我真不知這般嚴重。”
“也是這幾年家中入不敷出,周瑞家的又在一旁攛掇,我才起了這個心思。”
“二太太後來也知曉了,叫我過去問了話,也沒說我什麼。”鳳姐兒解釋道。
賈璉歎氣:“她當然不會說你,反正賺銀子給她花用,風險你自己擔著,還能拿捏著你的把柄。一舉三得的事,叫我也不會說破。”
“你先前答應我不管家了,前幾天又把事情攬下來,是二太太拿這件事來說嘴了吧。”賈璉問。
鳳姐兒點頭。
二太太見她鐵了心不管,隻說公中的銀錢都被她拿去放賬了,她若想辭了管家之事,至少要把放賬的銀子都收回來,若不然這個爛攤子她可是不會接的。
那可是一筆大數目,鳳姐兒如何拿得出這麼多現銀,隻能又把管家的事接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