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運街”的一頭是寫字樓、商場和輕軌站,下一個輕軌站就是山城最繁華的濱江路,高樓林立。
而“旺運街”另一頭,也就是高樓背後的這些建築,都是房齡二十年起步的老居民區。鋪天蓋日的黑色電線像樹根一樣,穿梭於巨大的榕樹樹冠之間。剝落的外牆上,貼了各種一層蓋一層的手寫標語,“禁止撒尿”“禁止倒垃圾”“禁止堆放雜物”……
附近幾幢樓都是一梯四戶,黑乎乎的水泥地上並沒有貼瓷磚,白牆上貼滿了“開鎖王”“通下水道”“清洗空調油煙機”的小廣告。
薑思怡心頭一涼。
爬上四樓,中介已經等在門口了。
中介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
薑思怡上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還是她讀本科時的室友,憑借美貌與情商遊走於好幾個富二代中間,後來一畢業就嫁給了其中最有錢的,大家還誇她運氣好。
不過,薑思怡從來沒有嫉妒,因為她也一直很好運。
當時的她擁有幸福的家庭、溫柔的父母、健康的身體,從小的朋友、老師到後來的室友、男友,連鄰居都是真誠善良、謙和有禮的。
在25歲之前,生命的每一個轉折點都是好運爆棚。
小到“再來一瓶”、支付免單、趕上末班車、春運買到下鋪、吃魚從來不卡喉嚨,大到中考、高考全都是踩全校最低錄取分數線進、教師資格證每科70分、普通話87分、四級425……雖然隻是保研本校有點小遺憾,但是暗戀好久的學長給她告白了;導師博學又善教……
老天爺是如何分配一個人的好運的呢?如果好運能夠以某種量計的話,薑思怡大概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隻是她怎麼到現在這個地步的呢?
大概就是“好運”這種財富被她揮霍完了吧。
薑思怡好想還一點給老天爺啊。
高考分數或許可以低一點——不行不行。
前男友可以醜一點——不行不行。
早知道,去買彩票了——不行不行,提前把運氣花完,可能連高中都考不上。
有些人真奇怪,在生病的時候才發現健康的重要,在倒黴的時候才意識到平淡的可貴。
可是,想有什麼用呢?
別想了。
“你好,薑小姐是吧?”
漂亮的中介並沒有因為這單生意小而對她態度差,依舊非常熱情地問好,然後打開了門。
老舊的防盜門合頁因為生鏽而“吱呀呀”地響,進門是一個昏暗的玄關,頂上一盞小小的射燈射得她眼睛難受。
房子又破又舊,但大得離譜,五室兩廳兩衛,套內足足有一百六十平米。
走進玄關後就是個大大的開間。左邊是采光良好的大廚房、衛生間和儲物間,正麵是飯廳和長長的臥室走廊,右手邊是一個裝飾著竹葉花紋的磨砂玻璃的木鞋櫃隔斷。
隔斷背後的客廳依舊很寬,正中央是一個四處開裂的皮沙發,一個小小的掛式電視,還有一個髒兮兮的玻璃茶幾。
從客廳通往臥室的走廊入口處,有三級破舊的木板台階。拾階而上,有五個臥室和一個衛生間,也都有衣櫃木床和小書桌。
雖然沒有空調,但是現在十一月,倒也用不著了。
從客廳到衛生間、臥室,每個窗戶都封了外凸式的防盜網,薑思怡感覺有些壓抑,但是她也租不起更貴的房子了。
“薑小姐,這套房子每間房都非常寬敞,采光也很好,你看你看喜歡哪個房間?”
見薑思怡有點猶豫,中介又繼續說:“這個房子確實很搶手,昨天晚上一掛出來就有好多客戶給我打電話要租,就是舊了點,但勝在便宜又寬敞,300塊一間,物業才30塊一個月,你們五家租戶平攤也就幾塊錢,這個價錢在這個地段確實租不到更好的房子了。”
“另外幾個房間的租客定了嗎?”
“還沒呢,如果你覺得可以,你看看這裏的房本吧,”中介把一邊翻手機一邊說,“我們直接簽合同吧。”
薑思怡說:“房東呢?我想看一下房東的房產證原件和水電繳費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