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患難(1 / 2)

黑漆漆地夜染著一層迷霧,四麵伸手不見五指,連同穹頂籠罩在頭頂上方,一眼之處漆黑而不見底,仿若這一瞬他們處於世界的邊緣,宇宙的極限之地。

忽而一聲空穀足音回響在四周,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謝星洲下意識轉過頭,目光四巡而去,眼底掠過一絲冷肅,隱隱一種起伏的危機在眼前散去,不知所蹤,卻也不能忽視而去。

他仔細地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那短促的鈴音似憑空幻想一般,四處再次歸於沉靜,唯有冷風襲過,謝星洲轉過頭,重新伸手攬過女人的肩膀,一隻腿跪在地上,另一隻腿撐著身前的力量,將向歌從地上抱起,未做任何停留,大步流星的朝著山下走去。

耳畔冷風嘶喊而過,隱隱約約發出一陣陣尖厲刺耳的聲音,向歌隻感到身體徹底僵住,無法動彈,意識卻已漸漸清醒,一股陰寒的氣息撲麵而來,三尺之下的冷冽,一寸寸刺入她的心口,叫她幾度喘不上氣來。

一時半刻裏,向歌根本分不清現實和虛幻,隻有本能趨向於可怕的結果之中,心裏咯噔一聲,腦海裏仔細回想著這麼一股熟悉的陰寒之風,愈發逼近,寒涼蝕骨,潰爛而窒息……

高大的身影從遠處緩緩走過來,步履間絲毫不見一絲慌張,仿若懷抱中的力量微不足道,謝星洲沒有過多在意臉色蒼白的向歌此刻是什麼樣的感受,從適才他能搭把手從冰冷的地上抱起她,就已經算是大善了,為今他能留下她一條小命,也已經是超出了一貫的利益衡量,仁至義盡於此,也不枉謝家宗族相識於湘西向家一場了。

不多時,車燈閃爍了一下,隨即後座的車門被男人打開,頓然身上重量一輕,迷迷糊糊的向歌隻感到身體一陣劇痛,不知道被外力撞擊到了哪裏,也來不及分清楚哪裏與哪裏的不同,從溫熱的懷抱裏突然換到了硬邦邦的皮質座椅上,這一瞬天地之間的巨變,令她下意識皺起眉頭,冷汗從額頭劃過滴落在衣襟上。

“冷……”

向歌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囈語一般的嚶嚀而出,謝星洲偏了偏頭,側目而視,表情淡然,甚至全然是無視。

片刻後,車燈聚亮而起,發動機轟鳴了幾聲,等待在原地一箭迸發,謝星洲微眯了眯眼睛,從室內鏡裏看著後座上的女人滿臉潮紅,大汗淋漓著,嘴裏不知念著什麼詞,整個人的情況愈發嚴重。

眼下,這等子人命關天的時候,他卻跟個沒事人一般,動作不緊不慢,甚至於是一派的懶懶散散,救的性命始終與他無關,或者說他們兩人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牽連,若非今夜心頭一動,也自然不會攪進屬於向歌的泥潭之中。

在明哲保身這一言行之中,如謝星洲這般做慣了冷眼旁觀,時間久了便形成了一種本能反應。

一旦開始了相救於人,打破了原有的習慣,便會覺得渾身不自在,這種異樣感留在心底,實在是奇特。

“從未想過,我也有憐憫之心。”

男人冷哼了一聲,似在自嘲一般,冰冷而銳利的視線直視著前方,腳下用力,車子瞬息轟鳴而去。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刻在謝星洲人生的篇章裏從未有多管閑事一說,更不要提什麼良善之舉。

他們這類人一向隻關注有價值的東西,救人對他來說不過逢場作戲,愛心和慈善不過是買來的名利雙收,在謝氏正宗的心裏,他隻是個無情的劊子手,在緬北人心中,他隻是個偽善的資本家。

他見過太多以良善之行最終被欺的一無所有,乃至最後交付上一條性命,下場之慘,實在刻骨銘心,在他還是一張白紙的時候,便已經目睹了梧川謝氏的變故,那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警醒,不論時間過了多少年,他都難以忘記,更何況謝星洲還記得,屍骨未寒的江氏一脈,藏在他記憶深處的江榕榕。

記不清夢回多久,隔著時光的藩籬他隻能站在一旁看著慘痛的畫麵一次次的上演,看著謝氏那些參與其中的人,冷眼旁觀,不屑一顧的眼神,那一夜的大火燒了整個江氏老宅,也燒毀了他心中最後一絲憐憫。

“不知白天和黑夜,不知今夕是幾何,為著一腔執念,值得嗎?”

男人的手指點在方向盤上,口中低沉而出,嗓音裏添著幾分暗啞,仿若墜夜中狠狠刮著磨骨的快刃,反複磨礪,隻為折磨,但究其是否能痛快,恐怕隻有局中人明了。

半響後,山道上遠遠乍現兩束光芒,點綴在靜海之中,似乎顯得過分礙眼,於黑暗裏一些未知名素來說,刺眼而痛恨。

車內,謝星洲的思緒飛移了一段時間,沉淪進心中所思,並未將眼前一團一團擴散著的黑霧放在眼裏,思索了不過幾分鍾的光景,冷不丁的卻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撲來,擋在車燈上,忽而熄滅了一束亮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