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蠟梅(1 / 2)

陽曆十二月和一月,成都是蠟梅的天下…很多時候種梅的花農剪了一大枝一大枝的半開的蠟梅進城販賣:那時候,一座成都城,幾乎就是家家梅香了。

前些日子,動完手術,剛能走動就到醫院園中散步,看到一株半凋的蠟梅,以為在病床上錯過了蠟梅花期。

出院後幾天,遇到成都冬日難得的晴天,去浣花溪公園散步,遠遠就聞見濃烈的香氣,知道那是蠟梅香一一這個時節,也不可能嗅到別的花香。循味而去,果然見溪邊小丘上盛開著幾樹明亮的蠟梅。近前去看,小丘頂上可落腳處已被老年時方煥發了文藝熱情的人們占據了,正咿呀歌唱。歌聲自然不會好聽,所唱曲子也是“文革”戰歌,自然就更不好聽了。揣想這些人都是當年的紅衛兵吧。又想,這些人到了六十歲上下,又抖擻精神回頭去唱三十多年前的歌,他們中間的這幾十年上哪兒去了?這麼一想,自然就止住了要在那裏看看梅花的心情。

今天午後,籠罩成都平原多日的霧氣散開,天空中難得地灑下來淡淡陽光,自然要出門沾沾地氣,在小區公園裏散步,眼無所見,卻又聞見了濃烈的香氣。結果在公園平常不大去的東北角上,又發現了十好幾株蠟梅,有的正盛開,有的已然開始凋零。那些凋零的花瓣先是失去了明淨的黃,失去了表麵亮閃閃的蠟光,也失去了花瓣中的水分,萎縮在枝上,在微風中悄然墜地。但那盛開著的幾樹仍足以把心情照亮,使我有心情跑回家給相機充電,換上合適的鏡頭,去記錄它們的容顏。

就在收拾相機的這一刻,忽然起了一個念頭,該隨時用相機記錄下自己所居住的這座城市花朵的次第開放。這時正值陽曆年頭,陰曆歲尾,正是開始做這事的好時候。

還想好了一個題目:成都物候記。

所謂物候,不想引辭書上的定義,還是氣象學家竺可楨先生的文章《大自然的語言》更有趣味:

立春過後,大地漸漸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冰雪融化,

草木萌發,各種花次第開放。再過兩個月,燕子翩然歸來。不久,布穀鳥也來了。於是轉入炎熱的夏季,這是植物孕育果實的時期。到了秋天,果實成熟,植物的葉子漸漸變黃,在秋風中蔌簌地落下來。北雁南飛,活躍在田間草際的昆蟲也都銷聲匿跡。到處呈現一片衰草連天的景象,準備迎接風雪栽圖的寒冬。在地球上溫帶和亞熱帶區域裏,年年如是,周而複始。

這些自然現象,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稱它為物候。

雖然說,物候並不止於各種草本木本植物花朵應時應季的開放與凋謝,而有更寬廣的含義,但我喜歡這個詞,便狹義地來用它一下。

過去,我也觀察物候,拍花,並作文字記錄,但限於一個範圍,那就是青藏高原。但今年,身體情況也許不會允許我作慣常的高原之遊,那就從身邊開始,來學習觀察自己所居住的這座城市的花木吧。

美國作家梭羅以《瓦爾登湖》為世人所知,卻很少人讀過他有關植物的書《種子的信仰》和一本觀察物候的筆記《野果》。我想,我的筆記就應該類似於那樣的東西。隻是幹上這活,尋芳覓香,要耽誤許多喝酒和麻將的時間了,這在成都可是重要的社交。

一旦起意就拿起相機,到小區花園裏去拍梅花。

不對,這麼籠而統之說梅花其實很不正確。因為在植物學上,蠟梅自己獨成一科,和在薔薇科裏有個龐大家族的梅並不相同。雖然它們同樣在出葉前開花,雖然花朵看起來都直接從枝上綻放一其實它們本是出於葉腋,隻是那葉子還要很長時間才會出現,待那葉子出現時,這些花朵與它們的香氣都幽渺遠去,無跡可尋了。

這一天,是2010年1月16日。

在我鏡頭所及處,尖瓣的蠟梅普遍在凋謝,圓瓣的正在盛開。

我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觀察蠟梅,才發現,以前以為就是一種的蠟梅,從花形上就有許多分別。按植物學術語,就是有很多變種。我不太確定這些變種是人工有意誘導出來的,還是當初在野生狀態下就是如此?就我看到的有限的資料,好像大多為人工培育而出的變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