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在府中等了兩日, 那郎中終於被人接了過來。
冉秋聽聞,忙到前堂去迎,一見來人, 幾乎要喜極而泣, 兩三步走上前便要拜。
繞是過了多年, 那人臉上添了許多溝壑, 身子骨佝僂了些, 卻依舊健朗, 還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冉秋一見到他就立即認了出來。
李醫師見冉秋要拜, 連連擺手, 止住了她的動作, “不可不可, 王妃千金之體, 怎可行此大禮?”
冉秋本身子不便,叫人扶起來了,也不再強行作禮, 懇切道, “這些虛名何值一提?今日隻論師徒, 不談身份,師父快快請坐。”
她未曾想過會在這個情境下再見到李醫師,平生所識, 能重逢者有幾?冉秋卻能一一得見,如今這對她來說更是意外之喜。
李醫師雖鬢有斑白,精神氣卻不輸當年,令人欣悅。
冉秋道,“我這些年來一直牽掛著師父, 如今看到您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李醫師捋了捋胡子,歎了口氣,“嗐,我本不願再出那村子,隻是聽冬娘子說了你的事,念著師徒一場,也該來為你看看。”
頓了頓,又繼續道,“如今的事,我也都聽說了。當初你剛到寨子裏時,我診你脈象,便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卻沒想到你原來是個丫頭,不是什麼混小子。”
“當年形勢不便,井非特意欺瞞您老人家,還望師父見諒。”
冉秋見李醫師變化不大,原先的馬點生疏也很快不見,她又像從前當學徒那般樂道,“不然,我隻能想想怎麼給師父賠罪才好了。”
李醫師擦了擦汗,“你這麼說,真是折煞我這老頭子了。”
他今日來,將那身行頭都帶了來,與冉秋寒暄過後便為她把了脈,開了方子出來,又將需要注意的事項一一叮囑好。
畢竟是授她醫術的人,聽著李醫師的話,冉秋便覺得一切都有底了。
她將那方子收好,笑道,“有師父在,我便全然放心了。”
“你這本也不是什麼大病,按著我說的好好調養,不出半年,這身子的虧空便填補上了。”
李醫師一看起病來,總顯出幾分恃才傲物的樣子來,說罷,他又嗤了聲,“那群太醫院的老東西,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半點長進也無,連這點毛病都治不好,還要王爺張榜尋醫,真是將太醫院的臉的都丟盡了,惹人笑話!”
他說著這話,東西便都已收拾妥當,就準備離開,冉秋見他要走,忙將人攔下。
“外麵日頭大,師父趕了好久的路來這裏,不若再歇上片刻。”
李醫師擺手,“不留了不留了,待著這麼大的宅子裏,我也不自在,還是趕緊回去罷!”
冉秋卻留意到他方才說的話,突然想起了劉柏曾在軍營對她說過的話。
聽李醫師的語氣,該是對太醫院很了解才是,他既然有可能在宮裏當過差,那劉柏先前所指的故人會不會和他有關?
思及此,冉秋忙叫住了李醫師,“師父,我有一事想問。”
李醫師以為是要問病情的事,轉過身正要答她,這時候卻突然有個小廝跑來門外,氣喘籲籲地報:“王妃,王爺今日與林先生一同回來,已吩咐擺宴,款待府中眾人。”
“什麼?”
這情況來得突然,冉秋一時間也怔住了,待反應過來,便有些為難地看了李醫師一眼。
她原以為當年談及之事,不過是劉柏懷念故人,有感而發罷了,隻想自己若有機會,便問上李醫師一句,如今看劉柏這架勢,卻不像是對待一件平常之事。
劉柏的消息來得太快,前腳李醫師才到了王府,後腳他便微服上門來訪了。
雖不知劉柏為何會為了一個幼時為他醫過病的太醫而親臨府中,可眼下看來,若李醫師真是當年那太醫,那他該是極為重要。
若非相信劉柏的為人,冉秋此時已該自責自己給李醫師招致了麻煩。
眼下對著李醫師,送也不是,留也不是。
天子已到了門口,雖是微服出宮,卻也不容絲毫怠慢,冉秋隻能隨勢而為,她忙叫府中眾人各候其職,恭候來客。
李醫師本要離開,但他今日來,便為來客,他井不知林先生是何人,也不清楚顧焱的意圖,故而也隻能在此等候。
劉柏進來的時候腳步匆匆,看到李醫師,頓時停住步伐,眼中透著一絲驚喜。
顧焱見此,退下了眾人,對劉柏道,“請林叔先在此歇息,我等稍後再來。”
說完,他扶著冉秋低聲道,“走吧。”
冉秋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們一眼,見顧焱點了點頭,才隨他一起離去了。
室內隻留下二人,原本大小得宜的廳堂竟顯得有些空寂。
李醫師原本微低著頭,等抬起頭看清眼前人的相貌之後,他睜圓了眼,不敢置信地盯著劉柏看了一會,幾經確認,才終於認定了劉柏的身份,他頓時雙唇翕動,聲音因激動而變得有些嘶啞:“殿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