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蕭瑟,黃沙遍地,整個街巷上空無一人。
蔡之翰凝望著窗外,枯黃的落葉四處漂泊,對麵人家的房頂早已鋪滿,宛若蝴蝶漫舞。
他穿越到明朝已經七天了。
這七天時間裏,他的腦袋昏沉沉的,身上也是虛弱沒有力氣,尚未完全適應這副新的身體。所以,一直在家休養。
前世的時候他曾是名資深刑警。一場意外讓他混穿明朝,成為一個正七品的錦衣衛總旗。穿越的同時,他也繼承了身體前任主人的所有記憶。
身體前任主人之死,源於京城內的連環殺人案。
迄今為止,被害人有三。
一為致仕的前內閣首輔成基命,被人發現於家中前廳。
一為放班的兵部右侍郎畢懋康,被人發現於京中南院。
一為南院的小官徐長卿。
三人的共同點,皆是被凶手做成“人”字架。
他此時正在想著這些事情呢,就見養娘邁著輕盈地步伐來到床邊,恭敬地稟告:“老爺,駱僉書帶貴客來訪。”
聽見養娘的話,他趕緊起身迎客。
駱僉書姓駱名養性,年紀四十出頭。身穿漆色武備常服,弓身領進一名男子,不停地在旁點頭哈腰,奴態盡顯。
駱養性見他要起身,連忙伸出自己肥碩的大手,一把扶住他,並示意他坐下:“小兄弟不必緊張”。轉身又去介紹身旁的男子:“這是新任掌衛事鄒之有鄒大人!”
他對這位新任掌衛事早有耳聞。
鄒之有,本公安籍。曾任錦衣衛都督同知。月前尋了個理由,大肆攻擊掌衛事,逐漸掌權。後在義父、當朝內閣首輔溫體仁的幫助下,成功從都督同知擢錦衣衛東司房掌衛事。
這位鄒之有鄒大人,麵色陰冷,目光之中閃過凶狠,隨後又恢複了笑容。
他的臉上有微微胡茬,皮膚黝黑,大酒糟鼻通紅通紅的。朝著蔡之翰這邊闊步走來,虎虎生威。
蔡之翰覺得來者不善,果然就聽見鄒之有掏出公文,朗聲念道:“本督先宣讀下萬歲爺的指示……”
鄒之有的語速很快,他並沒有聽清楚多少,隻是隱約聽見崇禎皇帝對最近的案件很關切,對錦衣衛的瀆職很生氣,並嚴厲申飭鄒之有“知恥後勇,再接再厲”。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燒到了他的頭上……
他瞬間就無語了,朝廷逼死了一個蔡之翰,還想逼死第二個?
豬肝色的黑臉,自然是讓鄒之有極其不爽,但也不好說什麼。
鄒之有瞥見他嘴角露出的苦笑,隨即就是一絲輕蔑:“案件著實棘手,但卻事關重大。本督剛剛到任,對案件還不甚了解,還要仰仗駱兄與你。小兄弟,你有沒有信心啊?!”
話音剛落,鄒之有就拍拍他的肩膀,犀利的眼神立刻投射到他的身上,讓他不寒而栗。
他輕咳一聲,強忍住心中的怒火,答道:“那是自然。還請都督與僉書放心才是!”
“善!不愧是萬歲爺的親軍衛,不懼艱難險阻,為生民計,為陛下分憂!”
旋即,鄒之有就任命他為案件的第一負責人,由他負責偵破此案,各司房將通力配合。
“……”
蔡之翰無奈地搖搖頭,自己就這樣被安排上了?
身體的前任主人由於放走了嫌疑犯,被拿進詔獄問罪。情急之下,上吊自盡了。
而自己剛剛恢複身體,就幹脆讓自己負責這個案件了?
除了讓他給同僚們背鍋,實在是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在他換上常服之時,就聽見鄒之有轉身訓斥駱養性:“吾常說,查案要寬以待人,嚴於線索。哪裏要層剝下屬,鬧得自殺以證清白?萬歲爺不希望再看到上次的悲劇!”
僉書駱養性連連點頭,盡顯謙卑姿態“都督訓斥的是,屬下定當整改!”
聽見二人的對話,蔡之翰心頭暗忖,別看掌衛事鄒之有做出一副關切下屬的姿態,這可不是大明高級官員應有的姿態。新官上任,一邊做出和藹可親的姿態,一邊樹立威嚴,這才是官場pua的精髓!
剛才的公文就是最後通牒,崇禎皇帝下達的限期破案的最後通牒。文中絲毫不掩飾皇帝的憤怒,嚴厲斥責錦衣衛辦事不力,酒囊飯袋,禍國殃民,一無是處。
同時還明確警告說七日內再不破案,將對錦衣衛上下職官一擼到底,絕不姑息。同時,要對經辦人嚴厲問責,除以降職、罰俸等懲罰手段。
錦衣衛之中總旗甚多,但他卻是第一責任人。如果查不明真相,輕者撤職留用,重者甚至於會下獄治罪。
畢竟崇禎一朝,問罪全憑崇禎皇帝個人意見。哪裏經過朝臣公議?
正由於身體前任主人被逼上吊,他才得以借屍還魂。這幾天時間裏,他經曆過穿越的欣喜,對未來的彷徨無措,這才漸漸平靜下來,開始琢磨後麵應該怎麼辦。
盡管他熟練掌握現代刑偵知識與方法,但沒有科學設備做輔助,又如何利用空拳赤手破案呢?
這可真是難壞了蔡之翰。
……
不多時,蔡之翰已經換好衣服後,快速走出屋子。看著候在門外的養娘,道:“快速雇輛馬車,我要去順天府衙署查案。”
養娘答應著正要跑出去,卻被鄒之有叫住了。
隻見鄒之有扭頭對駱養性說:“把你的轎子交與小兄弟,查案要緊。你自己想辦法回衙門吧!”
語氣之中略顯威嚴,命令之中並無商量。
駱養性先是一愣,竟然讓我把轎子讓與一個小小的總旗?
可是,當他看到都督同知鄒之有臉上的怒色,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旋即弓身陪笑:“都督所言甚是,查案要緊。”
在掌衛事離開之後,駱養性趕緊在蔡之翰耳邊輕語:“你我與都督三人的烏紗帽可都在你手上捏著。還望你不遺餘力,別讓朝中文人找到攻擊你我的借口才是。好了,快去查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