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陰曆十五,又大又圓的月如銀鏡高懸在空中,散發著深邃的、淡黃色的光,似獨眼的邪靈在凝視看著大地,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風很大,刮起來帶著一陣輕嗚之聲,黑色的樹影隨著風向伸出幹枯的枝條,象鬼魅的舞蹈。
寒冷的空氣在淡黃色月光的威嚴下凝固著,大地上,偶見幾家平房裏的燈火,也似苟延殘喘般,斷斷續續。
高速公路上,兩道亮光由遠至近,伴隨著馬達的聲響極速行駛著,像兩把冰冷的利劍,刺穿這黑夜的胸膛。
武四海叼著煙,手握著方向盤,努力使自己保持著清醒。
車燈照著前方的路麵,兩邊的樹影快速倒退。
他扭頭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鼾聲如雷的尤胖子。
“睡睡睡!你這上輩子困死的貨!。”他嘟嚷著低聲罵了一句。
“嘀~~~!!!”武四海猛地按住喇叭,尤胖子渾身一震,騰地坐了起來。
“咋了?”
“沒事,我試試你家這破車喇叭好不好使。”武四海壞笑一下說道,看到尤胖子被自己嚇醒,他滿意至極。
“靠!”尤胖子對著武四海堅定的豎起中指。
尤胖子是他死黨,初中、高中和大學都是同學,大學畢業後,兩人便雙雙失了業。年輕人剛進入社會,多是眼高手低,找不到中意的工作,便都呆在家裏無所事事,正好家住省城的一個大學同寢室友張羅同學聚會,哥倆正閑得蛋疼,有了這個好借口,便開著車去了省城參加聚會,順便也躲個清靜,省得父母天天在耳邊嘮叨著工作的事情。
“你家這台破車該砸了!沒有車載MP3我也就忍了,連收音機都不好使,你咋好意思開出來的?”武四海不滿道。
“知足吧兄弟!”尤胖子挪了挪肥胖的身體,像蠶蛹般蠕動了幾下,讓自己坐得舒服些:“總比坐長途車強吧?我爸根本就不讓我碰車,這車還是我偷著開出來的。再說你看咱們寢室這哥幾個誰家有車?不就咱倆開車去的嗎?這還不夠咱威風的?再說了,我說明天白天回來吧,你非要連夜趕回來,挨累也別怪我啊!”
武四海沒好氣說道:“這不是事趕到這了嗎?我這簡曆都投多少份了?好不容易有大公司通知我明天去麵試,這機會能放過嗎!我得抓緊年前找份工作,不然我媽那張嘴你還不知道嗎?能活活磨嘰死你!哪象你家條件好,養你這麼個混吃等死的寄生蟲。”
“行行行!你的事是大事!我祝你明天馬到成功!”尤胖子調整了一下身體,把頭靠向車窗又要睡。
“我說你陪我說說話行不?你上輩子是睡神嗎?還有一個多小時才能到家呢。你一睡我也跟著犯困!”武四海見尤胖子又要睡,急忙說道。
尤胖子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說道:“你真是命裏克我!開車還得有個陪聊的。好吧好吧!那你先起個頭兒,我陪你聊。”
武四海倒並不是多麼想聊天,尤其是麵對尤胖子這樣的人,隻是在高速公路上開夜車總會讓人覺得特別疲憊,說說話可以提提精神。
“你說,說什麼都行。”武四海說道。
如果說尤胖子找不到話題聊,武四海打死都不會相信,他始終堅信尤胖子說廢話的才能在全市也是數一數二的。有一次他陪尤胖子去相親,對方女孩帶個眼鏡,斯斯文文的,尤胖子坐下就天南海北胡扯起來,從夫妻相處之道聊到唐山大地震,從狗品種的挑選聊到癌症的預防,又從電腦遊戲聊到愚公移山,最後以計劃生育話題結尾,自己足足狂聊一個半小時,喝了四壺茶水,武四海聽得頭都大了,那女孩也不知是傻還是實在,就坐在那裏聽,尤胖子說完問那女孩你咋不說話?那女孩都快哭了,說哥你終於說完了啊!我要上廁所,我憋不住了!
“哎,對了,剛才你一說上輩子,我正好我想起個事,聽我跟你學一學。”尤胖子似乎想到什麼令自己興奮的事,兩條粗粗的眉毛開始飛舞起來:“前些天我碰到小時候的一個鄰居,歲數比我大點不多,他說他姥爺死了四年多了,有一天他做夢夢到了他姥爺,他姥爺對他說最近沒錢花了,讓他告訴他姥姥給送點錢過去,第二天他就跟他姥姥說了,他姥姥當天晚上就在十字路口給他姥爺燒了很多紙錢和紙元寶。過了不到一個月吧,他又夢到他姥爺了,老頭說一個人太寂寞了,讓他告訴他姥姥快點過去陪他。他覺得這事挺蹊蹺,就沒敢告訴他姥姥,結果當天晚上,他姥姥家就發生了火災,把他姥姥給燒死了。你說這事邪門不?”
尤胖子說完,還故意瞪大了眼睛看著武四海,擺出一臉怪異的表情。
本來車裏溫度就不高,聽完了尤胖子的敘述,武四海還真有些怕,覺得一股寒意涼透了全身。
“你個死胖子!你非得講這些鬼鬼神神的東西嚇唬人嗎?”武四海怒罵了一句。
“哈哈!害怕了吧?你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聽鬼故事!這下精神抖擻了吧!那就加快速度回家吧!”看到武四海真害怕了,尤胖子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