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黃而粘的毛茸茸的屎手印,新鮮地扣在壁紙上,呼呼地冒著熱氣。
他欣賞著,又按了一個,嗬嗬笑。
濃烈的屎氣象原子彈爆炸的煙霧,嗆人肺腑。眼睛習慣了室內的昏暗,我看軟香蕉原來是糯軟的糞便。
頓時,胃裏倒海翻江,辣而苦的灼熱直逼咽喉。我連連幹嘔,發出烏鴉一般的怪叫。
透過眼裏的酸淚,我還瞄著小白。她的嗅覺好象失靈,溫柔的白臉無一絲變色,細細的柳眉徐緩地舒展著,輕聲說:“你啊你。我就這麼一會兒不在,怎麼就……”說著用紙去揩老翁的黃手。
氣味愈發濃鬱。
無論我多麼欽佩姑娘的美德,重量反向還是繼續,再過一秒種,胃液就會洶湧而出。我象一個逃兵,扭頭就跑,氫病房的木門摔得震天作響。
我在陽光下盡情地嘔吐。每一根睫毛都掛滿了淚水,看天空有幾十輪太陽。
當小白重又嫋嫋婷婷地站在我麵前,我仍拂著胸口,無法安定。那惡臭無比的糞便,那狼吞虎咽香蕉的場麵……
我又想嘔。
小白不停地同我說話,以求轉移我的注意力:“都這樣。我剛來的時候,幾天沒有吃下一粒糧食。我真恨我的鼻子。我媽從小就說我的鼻子靈,幹這活兒鼻子可受大罪了。現在好了,我的鼻子已經聾了。我是院長招來的,後來院長太忙,就說小白,以後這招工的事就分給你了。你現身說法,就這活兒,就這錢,誰愛來就來。來了先試三天工,願意幹就留下,不願意幹就走,給工錢。以前院長挑來的人,盡不幹的,有的連工錢都不要就跑了。輪到我挑,基本上都站下了。你覺得好點了嗎?要不咱們到上風頭去站站?”要
我出了洋相,還要人家勞動者照顧,真慚愧。我忙說:“好了。你是怎麼挑人的?”
“院長挑人是看人能不能幹。看到身子膀大,手腳粗糙的就要。我是先挑長相,長的美的就要。”小白柔柔地說。
天!就這人所不齒的活兒,還要挑美女來幹,要不是自己麵前這個嬌美的女郎櫻唇親自吐出,我是絕然不信的。
她看出了我的疑惑,說:“我說的美,並不是平常講的漂亮。美就是麵善。麵善的女人,天長日久地就美了,漂亮的女人並不一定美。一個姑娘要是經常和善地笑著對人,不是那種妖妖地笑,她的嘴巴就會往上翹,眉梢就會搖起來。麵善是有一個尺寸的,眉太高了就不對了,那是瘋。太低了也不對,她當著人時候笑,背後就哭喪著臉,不是真心的歡喜。反正我也說不太清,看得多了,你自然就分得出來了。院長挑能幹能吃苦的,其實能幹和能吃苦是可以變的。再說這裏的活兒,真比拔麥子脫土坯,也不是太累。但一定得心善,要不是做不長這活兒的。”
我對這個鄉村女孩喬目相看。“麵善是天生的嗎?”我問。
“是天生的,練不來的。善就是善,不善就是不善。我到保姆市場招工,什麼話也不說,隻靜靜地尋麵善的女孩。”
我說:“你給我表演你是怎麼招工的好嗎?”
小白為難:“怎麼演呢?那詞都是到時現想的。一碰到實在的人,我就會說了。象現在這樣幹說,真不知說什麼。”
我說:“這麼著吧。假裝這院子就是勞務市場,我就是想找工作的。你來問我。”
小白重又打量了我一眼,說:“俺不會雇你的。不同你搭拉話。”
我很沮喪地說:“是不是因我不麵善?”
她說:“麵還行。隻是捂得太白了。”
我說:“你自家也很白。再說,在屋裏捂得時間太長了,都變白。”不下地,不曬太陽,是不是很嬌?哪裏還有耐心煩侍候別人?”
我說:“你的眼還挺毒。好了,麵試的關就算我通過了,你再往下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