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宜嫁娶。
這天的京都很熱鬧,從天色剛蒙蒙亮開始,瑞王府和長寧伯府就開始吹吹打打,整條街都能聽見熱鬧的鑼鼓聲。
長寧伯府,清平院。
顧清許端坐在梳妝鏡前,靜靜地看著鏡子裏自己的映像,眼神沉靜如死水,瞧著一點兒也不像個即將出嫁的新嫁娘。
而她的身後,一位圓臉的全福夫人正頂著滿屋子的詭異氣氛一邊給她梳頭,一邊盡力說著吉祥話,那張原本極有福氣的臉上掛著比吃了苦瓜還要苦的神色。
講真,她給那麼多新娘子梳過頭,這還是第一次遇見出嫁時臉上半點兒喜色都沒有的姑娘,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長寧伯府三小姐要嫁的人不是瑞王,而且閻王呢。
心裏如此吐著槽,全福夫人嘴裏的吉祥話都險些說不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瑞王府來人,全福夫人幾乎是逃一般退出了屋子。
……
許是心中掛著其他事,李元卿在迎親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在牽著顧清許跨火盆的時候,都差點兒沒能及時拉住被火盆絆得趔趄的她。
顧清許倒是不知道李元卿在和她成親的日子裏都這麼心不在焉,隻不過她知道了也不會那麼在意就是了,畢竟她這會兒對李元卿已經沒有了半點仰慕,自然也就不會在意他的眼裏還有沒有她。
而且相比得到李元卿的心,她更想為能力的那個自己討回公道。
就這樣,一對各懷心事的新婚夫婦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婚禮的一係列流程。
……
許是皇後和柳貴妃難得一條心的緣故,晉元帝這次倒是十分給麵子地出了宮門,而且是在午時過後便坐著龍攆從皇宮出發朝著瑞王府而去了。
因為晉元帝親臨,許多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去瑞王府參加婚禮的人都紛紛拿著賀禮上門了,瑞王府門前一時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距離瑞王府最近的一家酒樓二樓,謝知晏負手立在窗邊,透過半開的窗戶看著底下正緩緩行行來的迎親隊伍,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謝知晏身側,一身藏藍錦衣的謝昱同他比肩而立,臉上也是如出一轍的凝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嗩呐的聲音越來越近,眼看著花轎就要從樓下經過,謝昱忽然道:“阿晏,你真的想清楚了嗎?開弓沒有回頭箭,咱們今日一旦出手,可就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謝昱這話問得有些突兀,但謝知晏還是聽懂了,他知道謝昱還顧慮著他和晉元帝的關係,擔心他會舍不得他和晉元帝之間那淡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父子之情。
在大部分人看來,天下無不是之父母,所以哪怕晉元帝不做人已久,也哪怕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在謝知晏這裏盡過任何為人父的責任,謝知晏這個為人子的,也不該弑君殺父。
但這終究隻是大部分人的想法罷了,在謝知晏看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無可厚非。
他和晉元帝本就沒有任何感情可言,那麼他為了養育他的安平王府冒天下之大不韙又有何不可?
這般想著,謝知晏連頭都沒有回,眼也未抬,冷靜到近乎無情地說:“我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更何況,如今我們已經不能回頭了。”
聽見謝知晏這麼說,謝昱便知道,自己再不用多問什麼了,眼前人的篤定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一時間,謝昱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麼樣一種滋味,心疼有之,欣慰也有之,可他終究也隻是歎了口氣,然後用力地拍了拍謝知晏的肩膀。
“那咱們一會兒還是按照計劃行事。”謝昱道。
對於謝昱的安排,謝知晏沒什麼意見,遂點了點頭。
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謝知晏稍微後退了一步,伸手合上了半開的窗欞,轉頭對謝昱道:“我先去瑞王府看看,大哥等我的信號行動。”
“好。”謝昱應完,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你自己一切小心。”
“大哥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說罷這話,也不待謝昱再說什麼,謝知晏便徑直離開了酒樓。
……
謝知晏剛到瑞王府不久,晉元帝的儀仗也到了,站在門口的謝知晏於是隻得往後退了一步,和眾人一起跪下迎接帝王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