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江孤嶼神色並不見好轉,隻是問:“謝完了?”
他的語氣實在冰冷,就像對待陌生人一樣,秋少言的心也越來越冷,隻好繼續抓住他再給自己爭取一次機會,眼巴巴祈求道:“……還沒有完。”
“繼續。”
像是施舍一般。
秋少言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壓住心中的酸澀,臨時編織了一下新語言,可說出來依然幹澀無味,最後實在擠不出來一滴了,在他停頓想詞的時候,江孤嶼問:“沒了?”
秋少言借著昏暗的燈光小心翼翼觀察他的神色,那股疏離感還是揮之不去,心中十分沒底:“應該是……沒了。”
江孤嶼淡淡“嗯”了一聲,沒有再給他機會,再次拂袖離去。
秋少言手中空空,心也空空,總覺得這一放手,便再也沒有抓住的機會了。
他被江孤嶼完完全全地排斥了。
秋少言被抽幹了全身力氣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臉滾來滾去,覺得自己真是枉為富商,就算是毒發都沒有像現在這般丟人過,不住歎氣,滾完之後呆呆地望著床頂出神。
他到底要怎麼做,他已經把秋家都給他了,再也沒有能令他高興的東西了。
並且蠱毒也解完,就算是……就算是解毒的機會都沒有了。
離了秋家,他真是一個一無所用的人。
他們就要這麼結束了嗎?
明明之前都想好會形同陌路,可是真正走到了這一步,卻是鑽心的疼,個中苦澀傷心,隻有他自己才會知道。
他什麼時候對江孤嶼動心的,對方永遠都不會知道。
彼時秋少言尚且是個半大孩子,但已經展現出驚人的天賦,對於所見所聞隻要略微上心,便是過目不忘,跟隨他爹走南闖北,在夢陽湖上看到了初入江湖的江孤嶼的第一戰。
十八歲的白衣少年,風華正茂,每一個動作都是畫一樣賞心悅目,如謫仙墜入凡間,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出來,便是已經算得上見識頗廣的秋少言,也是極為震撼。
他爹笑著問他:“這一個如何?”
那人收劍的時候,似乎感受到了目光,竟然往秋少言這邊望過來,正好同他的目光撞了個滿懷,很快便收了回去,秋少言躲都忘了躲,癡癡入迷,一直等到他不見蹤影才回答:“翩若驚鴻,矯若遊龍,劍法無雙,不出一年,名滿江湖。”又道,“不算上原鶴原大俠的話,高手榜上,他當排第一。”
他爹哈哈大笑起來:“為父相信你的眼光。”
結果連一年都沒有用上,半年江孤嶼便已經名滿天下,被他寫入早已想好的詩中,夾雜著誰都能看得出來的偏心,以至於江湖上都在抱怨百曉生私心太重,莫不是江孤嶼的親戚故意給他造勢,好在沒過幾年這抱怨的聲音便沒有了,畢竟江孤嶼用實力證明了百曉生的眼光不會有錯,一點都不能算偏心,隻能算他見解超群。
那驚鴻一麵一直深深烙印在秋少言的腦海裏,縱然十年過去,也無法忘懷。
隻一眼,便是一生。
他自那時起便想方設法收集江孤嶼的信息,隻要江孤嶼出現在有人的地方,他就能第一時間知道對方的一舉一動,吃什麼用什麼,每一點都不放過。
一開始是對英雄少年的欣賞,這等有前途的少年自然要多加記錄,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信息收集近乎癡狂起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姑且隻當做對第一高手的特殊照顧,畢竟這本來就是他的本職工作。
他對江孤嶼了如指掌,然而對方對他卻是一無所知,就算偶爾聽說過他的姓名,估計也是如同清風掠過,轉瞬就忘。
那日他遇到江孤嶼,本來隻是想著有他在會踏實點,二也是私心想跟他認識,誰能想到後來會發生那種奇緣,導致他們的關係變得如此奇怪。
他自然是不喜歡男人,甚至十分厭惡別人討論他的樣貌,畢竟家族內許多人都因為他的樣貌暗地議論他沒有能力,肯定擔不起秋家大梁,不配當秋家的繼承人,但是江孤嶼不一樣,他對江孤嶼無論是迷戀崇拜還是什麼,發展到至今,已經變成了不可說的感情。
他深深戀慕江孤嶼,也隻能是江孤嶼。
然而這種感情始終隻能埋在心底,畢竟像江孤嶼那般孤傲高絕的人,是不會對別人產生感情的,就算是會,也是一個能在各方麵配得上他的女子,絕對不會是自己這等無用之人。
他親口說過,隻是解藥,僅此而已。
秋少言回憶這麼多年的心路曆程,一宿沒睡,既是難過於二人就此了斷,安慰自己斷了也好,又恨自己怎麼跟個小女兒一樣,矯情多病。
不知想了多久才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醒來,太陽早已升得老高,秋少言慌忙起床洗漱穿衣,去當麵拜謝主人家,他住在別人家居然如此疲懶,實在是太失禮了。
林青雲夫婦倒是憐他家中事變,又身中奇毒,自然不會怪他,反而問:“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林夫人更是一等一的和藹可親,拉著他的手不放,隻覺握住的是一把骨頭,瞧他身體單薄,風吹就能倒下一般,更是心疼,看兒子一樣看他,拍拍他的手道:“可憐的孩子,這是受了多大的罪,都瘦得不成人樣兒了,這回來我家,我斷是不能放你走的,一定要把你調養妥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