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女人聲稱懷了你的孩子,或許會是一個驚喜。
尤其當這個女人向來以高貴矜持著稱。
當然,前提得是,你至少得認識人家。
可任芝初顯然不屬於此列。
雖然這世道,科技也能讓兩個女人如同男女一樣生兒育女,但任芝初確定自己既沒有捐過卵子,也沒有進行過任何相關操作。
甚至,連戀愛都沒有談過。
這種情況下,憑空冒出來一個冷靜矜持的貴族小姐,雖然沉默著,但舉止神態無一不透露出對任芝初的失望和控訴——
任芝初也沉默,她覺得,這位黎珠小姐還是說些什麼好,不然自己反倒百口莫辯。
圍觀的街坊鄰居都被拉入這種尷尬的相對無言裏。
王大媽忍不住,悄悄拉了一把任芝初的衣袖,眉梢裏都透出好奇的光,“真的懷孕啦?”盡管努力裝出關心的樣子,但她高高拔起的尾音還是沒藏住喜逢八卦的雀躍之情,“你的?”
此刻,任芝初決不能開口。
無論說是與不是,都可能引出對麵那位小姐的回應,從而讓自己陷入被動。
她將上下唇緊緊合著,一絲縫兒都不肯露,隻作聽不見王大媽的話。但眼睛卻偷偷溜到對麵去,打量著這位素未謀麵的黎小姐。
黎小姐麵上幾無血色,一種近乎病態的蒼白顯得她整個人都異常脆弱。
但眼神卻很倔強。
平靜又倔強,安靜地不像話。
又將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裹在青黑色長袍裏,隻露出一張虛弱的臉和一雙像蔥一樣又白又細的手,兩隻手還緊緊纏在一起,不爭氣地透出主人的緊張與不安。
和臉上的倔強平靜連起來看,嗬——這樣的故作鎮靜,真真是我見猶憐!
街坊鄰居看久了,都有點心疼這位黎珠小姐。
王大媽瞧這姑娘衣裳都是上等的料子,眉眼更是漂亮的跟畫裏的人兒一樣,無法不用指責的目光看向任芝初,“小初藹—”
她是長輩,自覺該拿出長輩的姿態來好好勸一勸任芝初。畢竟,自從任芝初的師父去世後,任家就沒有大人了。
任芝初聽到王大媽拉長的語調,頓感不妙,又終於明白,無論自己說不說話,這樣長久對峙下去,對自己總沒好處,就騰地站起來,清了清嗓子,盡量端出主人的尊嚴來,“黎小姐,請進屋裏來談吧。”
說完就很懊惱,這話好像自己真的對黎珠做過什麼似的。
但也沒辦法。
任芝初是看出來了,這位黎小姐身上帶著一種魔力,能讓周圍和她相處二十多年的街坊鄰居都倒戈相向。這不,才不到一刻鍾的時間,王大媽就打算站在黎小姐那邊了!
為免陷入輿論的海洋,任芝初隻能先吃點啞巴虧,把人迎進屋裏去,好將戰場縮小在兩個人之間。
她有些緊張的盯著黎珠,唯恐黎珠不同意或者做出點什麼,讓她陷入更為難的境地。但好在,黎小姐眼角眉梢的堅持還是鬆動了些,跟在任芝初後麵進了房間。
“哎,小初——”王大媽還打算往裏擠,任芝初眼疾手快地攔住她,“王嬸兒,您孫子是不是該放學了?我看快十二點了,小王幾點放學來著?”
“這麼快1王大媽就停下了試圖往裏擠的腳步,畢竟給孫子做飯是大事兒。但她依舊不忘盡教導鄰居之責,苦口婆心道,“小初,好好待人家,不管怎麼說,孩子都是無辜的1
……任芝初被狠狠噎了下。
但解釋也解釋不了,隻得胡亂應付著,到底把王大媽關在了門外。
門外,王大媽拽著繩掏出自己掛在胸前的手機,一看時間,才十點多,啐了一聲,“這孩子,咋說瞎話呢1又看看任家的大門,不甘心地把耳朵貼上去,試圖聽一聽裏麵的聲響。
可惜什麼也沒聽到,王大媽不得不略帶遺憾地離去。
任芝初貼在門邊,聽見外麵離去的腳步聲,這才鬆口氣。
外邊王大媽還在很大聲地和鄰居們聊天,任芝初漸漸聽不真切,隻聽見寥寥幾句,諸如什麼:“懷孕了1“是小初的孩子1“大戶人家的小姐,看起來是個貴族1“就是身子不大好……”
……後麵聽不清的那些,任芝初也不想聽了,左右經過王大媽一番編排,她和這位黎珠小姐的姻緣是定下了,指不定還是什麼窮姑娘和貴族小姐野合的獵奇版本。
房間裏。
任芝初和眼前這位小姐大眼瞪小眼,也沒一個人準備開口。
又是一陣僵持。
任芝初自暴自棄的一聲長歎,“黎小姐——”她考慮著措辭,“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或者——認錯人?”任芝初很無奈,“我真的,都不認識您。”
聽她說完,黎珠驚訝地看著她,張張嘴,還沒開口,眼睛先紅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