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情人(1 / 3)

佐伊在車停穩的下一秒就用禮帽上垂下的黑紗遮住了臉。車門被打開,煞白的天光伴著冬季的寒意充斥了整個車廂,三人都下意識地眯起了眼,裹緊了外套。

維多利亞和威廉還有佐伊終於在停車場與那另外兩人重逢,一起走向那口神秘的井。

情人井所在地已經被開發成了“柳樹公園”。在這聞名遐邇的約會聖地,所有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在休息日來此約會士兵的女仆;拍攝結婚照的新人;執手走過大半生,走到白發蒼蒼依然緊攥著手的夫妻……於是這樣由一對探案搭檔,一對甥舅和一個寡婦組成的一小隊人就顯得不太合群了。

威廉的目光向公園內的湖岸邊移去。冬已深入樹木花草的骨髓,此時垂在河麵上的隻有幹癟的柳須。遠望這些發黑的瘦弱的枝條,威廉隻覺得它們像是被焚燒過的枯骨。一層層碎波在水麵蕩開,柳樹的倒影在微風中顫抖著,不知是水波搖拽這柳條,還是柳條在撩撥自己的倒影。威廉想起“哭泣的柳樹”的傳說:因為海神不能原諒自殺者,也不允許異族通婚,於是讓這對戀人永遠隔著水麵相望——永不能相擁;他又想起父母結婚照的背景也是一顆枝繁葉茂的柳樹,不禁在這瞬間感到萬箭穿心。如果母親沒有從摩天台上摔下來,如果她還健在,她和父親將會是多惹人羨慕的一對;而羅茜也有機會體會母愛的溫情;母親興許能夠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告訴他“我對為你感到驕傲,親愛的兒子”;興許會在他的婚禮上激動得落淚;興許也會讓他將來的孩子枕在自己臂彎裏,給他們講狼族傳說,精靈的故事……想到這些,足以讓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感到鼻酸。

越過一個草色發黃的小丘就是情人井,起伏的土丘環抱著井口。而井的四周都鋪滿了石塊和裝飾的鵝卵石,於是夫人在這裏埋下線索——或者說“藏寶箱”的可能性被完全扼殺了。

維多利亞率先小跑至井邊,貓著腰檢查被遊客的手“拋光”過的井口——什麼也沒發現。它就是一口非常普通的井,井裏也隻飄著幾片孤寂的枯葉。“伯爵夫人想要表達什麼呢?”她挺直身子,有些氣餒地環顧四周。周圍隻有被冬風削得光禿禿的柳樹和幾個樹樁。

剩下的四人也陸陸續續圍到了井邊,臉上均刻著茫然。

“我們應該去找些什麼?”伯爵問。

維多利亞又掃視了一遍這片稀鬆的柳樹林,說:“你們應該很熟悉夫人的字跡吧,也許她在這些樹幹上刻過什麼標記?”她聽聞很多戀人會樹幹上刻下“愛的誓言”,心想也許夫人也用這種方式留下了暗號。

“那要看她是什麼時候刻下的了。”佐伊說,動身走向離她最近的那顆柳樹。“早些年,羅賓的字比籬笆上的藤蔓更潦草。但是近段時間就工整了很多。前幾個月,當我接到她的信,第一眼都以為那是郵局的專業代筆寫的字。”

“那些圍起來的的樹是怎麼回事?”威廉指向一顆被柵攔圍住的柳樹。柳樹邊都插著一張木板,上麵刻著人的名字。他的另一隻手上握著隨身記事本和鉛筆,正準備“謄抄”可能被刻在樹上的線索。

“那些是為情人‘認養’的樹。”佐伊回答道。

“認養?”維多利亞問。

“就是在景區裏買一顆價格高昂的柳樹,旁邊標上情人的名字。有些男士用方式表達對情人的承諾和愛意。而對於那些一心想靠攀附男性來獲得金錢與社會地位的拜金主義者,這是最好的炫耀方式——在人流如織的公園的大樹旁立上自己的姓名,供人‘瞻仰’。”佐伊說,以一種無可奈何的語調吐出這些帶著鄙夷意味的字眼。“你送情人鮮花,花兒過兩天就會在花瓶裏枯萎。但是一顆樹會生生不息地一直豎立在此——但這也讓分手變得分外難堪。”佐伊向情人井另一側的小丘上瞟了瞟,“你們看那些突兀的樹樁,一個樹樁就是一次場麵醜陋的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