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裏,情緒稍微平伏,但臉色依然煞白發寒,隻見他苦笑道:
“也許這是一個無父無母斷腿人的偏見吧:但就算是偏見我也要當蒼穹中的煙花,而不隻是一隻‘彭’一聲就完了的炮仗。”
他用手搭著鐵手的肩膀,澀聲道,“所以我羨慕你,你溫厚;我向往老三,他瀟灑;我喜歡老四,他堅定。我……我不能。”
鐵手明白。
無情很少說這麼多的話。
大師兄很少這樣說話。
他外表冷傲,但內心激情。
(冷血外觀剽悍,但心卻熱情。)所以他激動。
(冷四弟也常衝動。)因而才在他臨行前說出這一番話。
(——老大和老四多相似但又多不同啊!)——自己,還有三師弟、四師弟都奉令出京,對付淩驚怖,就隻有大師兄,因一雙腳行動不便,隻有留守東京。
(難怪大師哥內心激蕩了。)“大師兄,謝謝你的教誨;”鐵手誠摯的道,“如果沒有你在世叔的身側,我們師兄弟中誰都不放心離京。”
“劉芬是富人,他已享受大半輩子了,我不會為了他去奪金梅瓶;至於對付蔡京這種人,我覺得最好的方法是以牙還牙,以殺止殺——所以,就算我這雙腿子便當,世叔也不會讓我去辦這事兒的。”無情仿佛悟出了鐵手此際心中所思,點點頭,道,“誌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程嬰杵臼,鞠躬盡瘁,無怨無悔,各盡其力。人生在世,能及鋒而用,便可以無憾了。”
他拿出一朵花,給鐵手:
“這是世叔交給你的,”他的目光觸及了花,充滿了柔和,比美麗女人的雙眸還顯出更多離愁,“必要時,它也許可以換得一口金梅瓶。”
鐵手覺得這花兒似曾相識。
“這是拈花羅漢手上的花,”無情笑道,“原就在你的舊樓上。”
“說起舊樓,我真慚愧。”鐵手赦然道,“連雷損這樣的敵人潛了進去我都不知道,還連累世叔受了傷……”
“世叔卻很開心,他傷了雷損三指;”無情道,“他說:要是這時候傷不了雷總堂主,日後恐怕就傷不了他了。”
“好一個世叔!”
“好一個雷損!”
“好一口瓶子!”
“好一朵花!”
“這朵花;”無情溫柔的看著那朵在鐵手指間的花,“叫做‘夢幻空花’。”
在鐵手日夜兼程,去京五百裏的路上,還想起了他和無情的對話。
自棲棲人趕了七百裏路的鐵手,在未到“七分半樓”的三個要寨上,遇上了三個人,然後在淚眼山腳下,遇見了一個人。
前句看似不通,其實是說得通的。
趕了七百裏路的鐵手,沒理由隻遇上三個人。但事實上,這七百裏路途上,隻有三個人是令識多聞博的鐵手暗自驚心,為之駭疑的。
既然是前句說是遇上三個人,後麵又說遇上一個人,難道前麵三個不是人,或最後那個是鬼不成?其實是:前麵三個是男的,後麵一個是女的,同樣使鐵手怵目驚疑。
“七分半樓”前三個要鎮是:
苦淚鄉大車店越色鎮“七分半樓”就建在“淚眼山”上。在腳下老遠,就看到山頂斜懸著一道飛瀑、兩口池潭,遠遠看去,像一對帶淚的眼。更遠處的火山,噴發濃煙稠霧。
淚眼山腳下有一處久久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