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白色遺跡(1 / 3)

是地圖。

布滿褶皺的、被深色液體浸染過的地圖。它被精心保存,還算完整,但折痕處脆弱,似乎經常被翻看。

大部分地點與線條已經被暈染得難以分辨,但從地圖的標注來看,他們所處的地點應該是名為‘雅柏’的神殿。

它所處地圖的中心,周圍遍布無數村莊、溪流與平原。然而,那些被線條一個不落連接的地點,已被墨水填塗大半。剩下的線條被詩人用鮮豔的顏色加深,最後,蛛網般的路線隻剩下三條、稀稀落落十個地點。

但無一例外的是,那些路線的終點最終都指向一處,以藍色墨水圈注的名字——卡西諾,緊挨平息之湖的村莊。

他們明白了,他們須得去往卡西諾。

“可是那裏看起來好遠,”安迪說,“我們真的要去嗎?”

地圖上,雅柏神殿與卡西諾大約有男性手掌那麼長的距離。

“當然要去,任務不會脫離世界而獨立,所以,我們需要了解這些線索的來龍去脈。”

喬納森撫摸下頜,沉吟片刻:“就是,地圖上沒有比例尺。如果這棟建築的實物與地圖上的比例足夠精準,再考慮體力耗損,我個人推測,也許隻需要十幾天我們就能到達卡西諾。這不算太遠。”

“隻?1安迪驚恐。

就算隻是趕路也是件消磨人意誌的事情埃

菲奧娜:“你知足吧,這個世界看起來不像是有怪物追人的樣子。要是一邊追一邊逃,菲奧娜又要求人了,我們不一定每次都遇到好心人呀。”

安迪哽住:“嗚,好吧。我會堅強的……”他低聲重複道,“我會堅強的1

他年紀不大,五官還未完全長開,嗓音稚嫩,以至於垂頭喪氣的模樣讓人心軟。他們大概知道為什麼安迪會是這樣的性格了。

瑞菲莉婭也上前安慰他:“別擔心,任務沒有時限,我們可以慢慢來。”

“嗯……”

時限麼?

不說是否真的有無時限,僅談價值,用無盡的時間去證明價值,可主神需要組合進入世界,如果無法完成任務離開世界,那麼對於主神來說,這個組合也就失去了價值。

失去價值者沒有留下的必要,那麼還會給予無限的時間來讓其證明?

這很矛盾,其中必然存在變量。

伊塔洛斯暫時猜不出變量具體是什麼,但他知道,任務的目的不過是簡單而直白的,找到離開世界的方法。當然,會不會有什麼附加條件就不得而知了。

伊塔洛斯勾起唇角,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眾人的神情,發現大部分人對於係統給予的信息深信不疑,有兩人猶豫不定,隻有他的支配者,似乎在認真思考什麼。

還有深川厭,這位沒有支配者的服從者,從頭到尾在意的就不是任務。

那人在無聲呢喃,口型上大抵是剛才朗讀的詩。

伊塔洛斯回想起來那詩,很容易從表麵猜測出點什麼。

‘從安寧的永夜,走向禰真正的人間’嘛,伊塔洛斯期待著夜晚的到來。

他們穿過柱廊,又走過幾個房間,最後來到入口。

入口前同樣矗立環繞著巨大柱式,他們剛剛步入這片空間,便看見空隙外的,一望無際的白色大地、以及與天空融為一體的淡色山脈。

雅柏神殿下方,是如同紗幔旋舞的石梯,‘紗幔’偶有纏繞,於是它變得錯綜複雜,望不盡,也數不清。

前去者因此望而生怯,離去之人亦然。

安迪捂眼,抱住奧辛,一步步非常緩慢地往下試探。

菲奧娜在他肩上喊:“安迪你睜開眼睛,注意腳下的路啊1

石梯並沒有互相連接,他這樣容易將奧辛一起絆倒。

“無妨1奧辛舉起權杖,“自然之風環繞吾等左右,吾是受庇護者1

唐舒月:“受庇護者!~”

安迪:“謝謝你們嗚嗚1

伊塔洛斯在他喊完後,隱約感受到身側湧來一股風與迎麵狂風相抵,然而,它的力量並不大,稍稍幾秒後,便失去了效果。

狂風似乎被激怒了,呼嘯過時像要把人卷走。瑞菲莉婭雙腳離開地麵,往側方踉蹌幾步,她難以置信的望著來拉她的蘇索。

騎士安如磐石。

瑞菲莉婭:“離譜1

伊塔洛斯靜默地望著一切。

鬱封走在他前方,與深川厭並行。誠然,與陌生之人在如此短時間內建立友誼,是非常可貴的能力。

但伊塔洛斯可沒想到他們似乎不止淺顯的友誼。

鬱封:“風太大,你還好麼?”

深川厭:“唔,不算好,有些暈。風好像變大了,總讓我覺得下一秒就該像雲那樣騰空。”

鬱封:“。”

“我說笑的,我應該還能比得上兩個你吧,”深川厭按住他想要抬起的手。

鬱封:“你說真的?”

“真的,這沒什麼好欺騙的。”

在他的莊園裏,鬱封重病臥床原因便是力量混亂。

看來這兩人似止剛剛認識呢。

伊塔洛斯順了順被吹亂的頭發,當然,這不怪他偷聽,風把聲音吹到後麵來了。

他隻能保證他對此並無好奇之心,深究之意。

之後,兩人似乎意識到什麼,交談少了許多。

他們沒走多久,便遇到了難題,連續五六節石梯不翼而飛,而上方的石梯寬度逐漸減少到四分之一。

原本,石梯寬度足夠十人並行,這下他們隻能一個個往下跳過缺口。

落差大於兩米,寬度接近四米。稍有不慎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石梯要是完整,讓人心裏踏實,可一旦少了部分,就會讓人懷疑它是否穩固,擔心踏上去後會不會突然鬆動、掉落。

安迪蹲下,順著縫隙看了一眼下方,頓時腿軟得站不起來了。

這邊唐舒月與菲奧娜鼓勵他,而蘇索與女巫已經先一步越過斷層。

“這可是騎士的必修課。”蘇索轉身張開雙臂,“別擔心,我來接住你們1

“你在開玩笑嗎騎士大人?”唐舒月指著騎士的盔甲,“真的不會把肋骨撞斷嗎?”

“呃……”蘇索笑容僵住,望了一眼前方,默默退到角落。

撞斷肋骨不至於,疼倒是會疼幾天。

“加油呀安迪1唐舒月拍了怕他的肩膀,隨後起身助跑,一鼓作氣越過缺口,穩當落地。

她高舉雙手,歡呼:“耶!滿分1

“那我把盔甲脫下來?”蘇索問。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越過障礙,萬一出現什麼意外,這會是他第二個陰影。

忽然,伊塔洛斯的聲音在他耳旁出現。

“不用那麼麻煩,我來吧。”

“1蘇索愣住,“你什麼時候過來的?”隨即,他一拍腦袋,“抱歉,我忘了你是天使。”

是啊,他可是善良的天使。

天使怎麼可能任由世人煩惱而不去幫助呢。

伊塔洛斯站在缺口之前,張開雙臂,銀發在他身後狂亂飛舞。他好像擁抱著風,往下墜落的神明。

“沒關係安迪,”伊塔洛斯溫聲道,“你隻需要跳過來,什麼都不用擔心。我會接住你的。”

與此同時,趁著安迪分神,奧辛從他手中扯出自己的長袍:“風,迎接我1

奧辛慢悠悠地飄了過去,將要落地時被風吹得打了個轉,他連忙按住自己的帽子,遮掩地背過身去,露出兩隻染紅的耳朵。

伊塔洛斯耐心等待著。

他不可能為對方提供完全無所顧慮的幫助,想要越過障礙,總要自己付出點什麼。

菲奧娜還在跟他說話。

伊塔洛斯願意多給出時間讓他積累勇氣,所以他讓別人先來。

畢竟,後麵的人‘看起來’可都是孱弱的人類。

喬納森:“我真的隻需要跳過來就可以了麼,如果跳歪了怎麼辦1

“或許,你可以信任我。”伊塔洛斯說。

於是對方心一橫,閉上眼睛便衝了過來。

這位先生對物理結構了解深入,但對自己運行軌跡的掌控卻出現偏差。

伊塔洛斯動用了些許力量,使他準確落到身前的空間,而後雙手扶住他的肩胛,順著慣性將其放到後方的石梯上。

喬納森落地便腿軟得起不來,被蘇索扶到一旁平穩情緒了。

接下來是他的服從者,以及徐其傑的組合。

隻剩下三人了。

深川厭對鬱封笑著說了句話,伊塔洛斯沒聽出來究竟是什麼,隻見他輕輕撫了撫鬱封的頭頂,便也躍了過來。

這人還真像是一朵霧藍色的雲,若非伊塔洛斯及時拉住他,他就真要騰空隨風飄走了。

“謝謝你。”深川厭說。

伊塔洛斯依舊麵帶和善的微笑:“當心。”

風力最強勁時,他還能保持平衡,怎麼現在就不行了呢。

當然,善良的天使並不介意。

他轉回頭,看向鬱封。

但這人明顯不按常理出牌,伊塔洛斯剛剛轉身,他便跳了過來。

那雙黑色的眼睛直視他,原來其中那一點藍色並不是星海酒館中的倒影,而是原本就存在他眼中的色彩。

不可否認,的確很漂亮。想想,黑色玫瑰的花瓣中帶著一點藍寶石的璀璨,令人想要折斷花枝,放入水晶花瓶中獨自欣賞。

但從高處摔落,花瓣鋪滿在地的破碎感也不錯。

是件合格的裝飾品。

伊塔洛斯笑意加深。

而鬱封淡漠的神情有一絲龜裂,他眉心微蹙,神情有幾分複雜與遲疑。

但下一秒,他便撞入伊塔洛斯的懷抱。

伊塔洛斯如同堅不可摧的盾,穩穩立在原地,接他像接一枝花朵。他攬住鬱封的腰,擁抱溫柔,而後輕輕將他放到身後。

那笑容仿佛是錯覺,伊塔洛斯放下他便收回多餘的神情:“安迪。”

少年終於鼓起勇氣。

那一瞬,伊塔洛斯眼前似乎閃過另一個金色長發的少年。

——‘接住我。’

伊塔洛斯接住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少年後背:“安迪,你很棒,你做到了。”

而安迪終於繃不住情緒,哭了出來。

人類的感情真是柔軟呢。

伊塔洛斯望著從他指縫中滲出的眼淚,不由得想到。

蘇索走近,略顯猶豫地將伊塔洛斯拉到一旁,他靦腆笑笑:“真的太謝謝你了,其實,有些話一直想跟你說。”

“真的很抱歉在上個世界對你產生過懷疑1他們對待伊塔洛斯的態度十分惡劣,現在回想,他都覺得羞愧難當。

“這沒什麼,隻要你們能夠平安完成任務,一切都是值得的。”伊塔洛斯柔聲道。

於是騎士更加感激,對他行了個鞠躬禮。

伊塔洛斯裂開嘴角,凝視對方,在騎士抬頭前,又恢複平常。

短暫休整後,他們繼續下行。

當銀白太陽途經頭頂,他們終於從縹緲的雲霧中,來到廢墟之上。

倒塌的碎塊遮天蔽日,地麵鋪著一層淺淺的白色粉末,踩上去軟綿綿的。

烈日當頭,溫度逐漸升高。體力比預想的流失更快,他們不得已尋找了一處背陰地休息。

“我有些餓了……”菲奧娜說,“我好渴!花妖精沒辦法曬那麼久的太陽,我們一般都會避開這段時間出行的。”她鑽進石塊的縫隙中,露出腦袋。

食物的確是個難題。

他們尚在半空時便看過了,周圍望去沒有任何溪流、村莊與完好的建築,更別提花草樹木,天空也不曾有飛鳥路過。

但伊塔洛斯不需要進食,以至於他從一開始就忽略了這問題。要是想起來,他說不定還能用石匣儲存些水。

“我去看看。”唐舒月起身,瞄準了不遠處一根傾斜的柱子。

它的頂端很高,足以讓視野不受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