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阮盛豐話還沒說完,便見阮秋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阮秋平實在沒辦法待下去了。
真是奇怪,吉神封神時得二十一道金光,擁二十一階神級,這般突破曆史,創造奇跡的好事,該是普天同慶才是。
阮秋平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眾人的歡呼越是強烈,阮秋平便覺得心髒越發悶痛,像是有人拿著一塊沉重的木板,重重地拍打他的心髒,連呼吸都停滯了。
走出迎神殿,喧鬧的喊叫聲漸漸遠離,阮秋平腦海中卻閃現出了鬱桓的臉龐來。
眾人都在歡呼這二十一道金光創造了曆史。
隻有阮秋平不由自主想象,這二十一道金光,背後是要經曆怎樣的苦楚?
阮秋平垂了垂發悶的胸口,身子貼著冰冷粗糙的牆麵,緩緩蹲了下去。
阮秋平恍惚之間想到了鬱桓八十五歲時的模樣。
當時鬱桓和阮秋平一人坐在一個輪椅上,並肩坐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夕陽。
在天空最美的時刻,鬱桓轉頭看他,輕聲笑道:“阮阮,我覺得我這一生都過得好幸福。”
他當時還握上鬱桓的手,心裏細細密密地像泡沫一樣蔓延出花兒來。
……
原來鬱桓是騙他的。
原來他根本就沒有做到讓鬱桓幸福。
原來鬱桓曆劫所受到的苦,打破了整個天庭幾千年來的記錄。
那二十一道金光,一道接著一道地,像是最鋒利的冷箭一般刺入他的胸膛,將他的心髒刺地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那金光用最鮮明的方式告訴他,鬱桓的人生是多麼痛苦,多麼糟糕。
哪怕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哪怕鬱桓此刻已經封神了,哪怕他曾經受過的苦難都變成神力,又回饋到他的身上了……阮秋平還是忍不住的幻想。
人生八苦,二十一道金光。
鬱桓斷了腿,感受到人生病痛之苦的時候,占了幾道金光?
鬱桓看著兩人逐漸增大的年齡差,感受到人生年老之苦的時候,占了幾道金光?
鬱桓年複一年地等他,歎息自己是凡人,沒辦法和神仙一樣與阮秋平長相廝守,感受到人生愛別離之苦的時候,占了幾道金光?
鬱桓發覺自己不愛他,在遺書上寫著我壽命太短,沒辦法在你心裏種成一棵樹,感受到人生求不得之苦的時候,又占了幾道金光?
這二十一道金光裏,他阮秋平帶給了鬱桓幾道?
阮秋平隻覺得整個心髒悶痛不已,他捶了捶自己堵塞的胸口,卻捶到了胸口的指環。
他將脖子上掛著的這枚指環拿了出來。
這枚被帶了五十二年的指環已經顯得古舊了起來,紋路有些模糊,邊緣卻被磨得愈發光亮。與阮秋平左手上那枚僅僅帶了兩個月的戒指截然不同。
兩相對比,更顯殘忍。
仿佛兩個人不平等的時空。
阮秋平雙手握著這枚戒指,感覺整個人都被泡在一池溫水裏,那水淹沒了他的身體,淹沒了他的鼻腔,淹沒了他的眼睛。
“你在這裏做什麼?”一個聲音忽然叫他。
阮秋平猛地抬起頭來,看見了那張熟悉又久遠的臉龐。
比十七歲的鬱桓成熟,比三十二歲的鬱桓年輕。
恍惚之間,他仿佛看見了自己缺失在鬱桓人生裏的那十五年。
“阮阮?”
那個人叫他。
是鬱桓,唯有鬱桓會這麼叫他。
阮秋平嘴唇顫了顫,視線都有些模糊了,他輕聲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吉神整個人都愣在原地,他幾乎是有些機械地,不知所措地點了一下頭。
下一刻,阮秋平便帶著滿眼的淚撲了上去。
他閉上眼睛,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鬱桓。
新任吉神瞳孔緊縮,整個身子都有些僵硬了下來,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