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第30章(1 / 2)

周一。

江漵言旁邊的座位空了一天。

桌上的文具雜亂無章,課本攤開到第二頁,遲遲沒有合上。

窗外的香樟樹被吹得東倒西歪,狂風似一頭躁動的野獸,震耳欲聾的嘶吼聲讓人頭腦昏漲。

江漵言置若罔聞,任絲絲縷縷的風吹亂了桌案的紙張。

“你請假了嗎?”

“是不是哪不舒服呀?我給你買點藥送過去。”

“你在不在宿舍,還是回家了?”

“語文老師要講新的文言文了,要不要我幫你寫筆記?”

……

“看到了就回一下。”

江漵言一連發了幾條消息,皆是無人回複,他對著白晃晃的屏幕發起了呆。

他和左希的聊天記錄少之又少,少到順手一劃,就能從最頂端看到最低端。

兩個人明明已經相處了大半年,卻好像初經相識的陌生人,知心朋友這個詞也仿佛變成了他一廂情願的笑話。

江漵言反複靜察那些蒼白的文字,無力感很快遍布全身。他們之間永遠有一道無形的隔閡,這層阻礙也不是由他建立的。

記憶的片段排山倒海般襲來,每一幀都彌足珍貴。

他說願意分擔她所有的快樂與憂慮,讓她把自己也當成可以信任和依賴的對象,女孩便開始傾訴自己狼狽不堪的過往。

他說喜歡心意大於金錢,女孩便為他帶上親手做的小海螺項鏈,她發間的洗發水味勝過所有的馥鬱花香。

遠山和星火交疊的那一刻,她喊了自己的名字,世界上最動聽的三個音節。

……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哪一天,哪一件事,開始讓他的感情發生改變,不再是憐憫,不再是共情。他把她隻當成是左希,而不是一個和江漣很像的人。他確信自己喜歡這個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更遠一點的話,想為她掃除餘生道路上所有的荊棘。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於普通的關係難舍難分,並迫切地想要生成另一種聯係。

可每每當他試圖走進一個人的心,迎來的都是無視和冷漠。

江漵言關上了那扇抵禦寒風的窗,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他記得自己好久都沒做夢了,上一次是在初升高,中考完的那個暑假。

江朗文想讓他來自己的班級,親手管教。他玩笑說對重高沒把握,有書讀就行。

嘴貧的結果是,這場笑話最後發展成了真真正正的一次爭吵。

“有書讀就行?你一天到晚除了混日子還知道幹嘛?想讀個普高接著混,最後考個野雞大學?”

江漵言不服氣,“普高怎麼了?再說讀書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哪行哪業都有人才。”

“就算有,那個人才也不是你。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成功永遠都留給努力的人。你好好審視審視自己,你配得上‘人才’這兩個字嗎?”江朗文徹底發怒,更多是想趁著他還年輕拉他一把,以後少走彎路,“大學畢業以後誰管你?準備拿著不被認可的學曆在大街上餓死?還是你以為這個家隻有你一個人?以後你掙的那點錢隻夠養活自己,江漣怎麼辦?”

你以為這個家隻有你一個人?

江漣怎麼辦?

他怎麼好意思問得出口?

江漣比誰都更需要陪伴,連至親的人都不願意,她還能怎麼辦?

江漵言的指尖幾乎要嵌入皮膚,持續壓抑的戾氣隱隱發作。

他反問,“那你呢?你口口聲聲說要對江漣怎麼這麼好,你關心過她嗎?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成為萬人欽佩的好老師就夠了,你有盡到一個父親應盡的職責嗎?江漣從小到大是誰一路陪著過來的?你要不要問問她,在她心裏最重要的人是誰?”

明明一直陪在江漣身邊的人是他,他已經努力做到最好了,為什麼接受自以為理所當然的批判的人還是他?

事件持續發酵,一直以來隱含在心中的怒意終於爆發,這次他一定要一個結果。

江朗文不說話了,鬧劇以沉默結束。他也沒有繼續咄咄逼人,因為沒有人可以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江漣躲在門後看他,眼淚無聲落下。

那天晚上江漵言做夢了。

夢見自己也置身黑暗,救命稻草近在咫尺,發不出聲音呼救。

夢見他怎麼努力勸說,怎麼努力支撐起這個遍布裂痕的家庭都無果。

他想靠近的東西,想得到的東西,夢寐以求而求之不得,都在離他越來越遠。

照常運轉的一切都偏離了原來的軌跡。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