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元年,冬月二十八,良辰吉日,諸事皆宜百無禁忌,帝王娶親,普天同慶。
鳳棲宮
如鵝毛般的大雪被寒風吹得漫天飛舞,落在地上鋪了綿綿一層,守在寢殿外的粉衣宮女喚來內侍將主路清掃出來。
另一位宮女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哈出一陣霧氣,道:“這天可真冷,不過好在宮裏也有主事人了,”
說著又推了推一旁的宮女,帶著幾分躍躍欲試的探求:“素律姐姐,聽說你是在潛邸時便跟著陛下的,也不知陛下有冇什麼喜歡?姐姐與我說說,省得回頭伺候不當,惹主子們不痛快。”
她是才選上來的,對宮裏的事兒一問三不知。
素律望向殿外的一片燈火通明,並不搭話,緊皺著的眉間籠罩著幾分愁緒。
那宮女見素律不理自己,忍不住撇撇嘴,也不再纏著她說話,向外張望了一眼,未見有帝王儀仗的動靜,索性鑽進厚實的帷幔後避風雪,一邊在心裏打著小算盤。
如今的大楚剛剛結束長足三年的天家混戰,新帝登基,百廢待興。
聽說這位新帝龍潛之時便不是個好相與的,荒淫無度不說,性情更是暴戾恣睢,如今能登基為帝也是靠弑父殺母,殘害手足而來。
便是這樣一個人,卻在丞相容渙的一力推舉下,安然登基,稍有異議的文武大臣,無一不被斬於殿前,這龍椅之下說是埋著屍山血海也不為過。
小宮女正嘖嘖唏噓,暗揣自己日後得更小心謹慎,省得一不留神便人頭落地時,便聽見外頭傳來帝蹤的傳報,嚇得一激靈。
等她微喘著走出來時,素律已經麵無表情的跪在地上,準備恭迎聖駕,一旁空出個位置,是留給她的。
待她在青石板上跪穩,外頭便響起內侍尖銳刺耳的聲線。
“皇上駕到——”
緊接著便是一片靜謐,唯有一連串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在寢殿前停下。
“陛下當心腳下…”
是禦前總管的聲音。
皇上沒有說話,小宮女壓抑不住翻湧的好奇心,想瞧一瞧這新帝究竟是何模樣,在她幾番躊躇時,一點明黃漸漸映入眼簾。
是一雙繡著龍紋的短靴,鞋尖綴著的兩枚南海東珠,在燈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視線順著往上,寬大的狐裘也沒能遮住那曼妙的身姿,她甚至覺得,那細幼的腰身恐怕自己都能一手掌握。
她全然忘卻了教養嬤嬤耳提麵命的忌諱,猛地抬起頭,便瞧了滿眼奪人心魄的明豔嬌顏。
永安帝是個女子,眾人皆知。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外界傳言殺人如麻,如同修羅鬼魅的新帝,竟生得如此美豔。
難怪外頭的王公大人總說新帝是妖女,亂世禍國。
她一個女子,即便在那一襲威嚴龍袍的映襯下,她的褻瀆之心依舊洶湧澎湃。
薑妁並不在意那小宮女的窺視,邁步在殿門外站定,問道:“你們怎麼在外麵?”
素律柔聲答道:“皇後想自己待會兒。”
薑妁聽罷,站在門口遲遲沒有動作。
她走時太極殿的席還未散,絲樂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倒顯得鳳棲宮格外的安靜。
外頭連綿的大雪,寒風陣陣喧囂,也熄不滅薑妁滿心的躁意。
薑妁將此歸為醉酒的緣故。
一陣陣眩暈襲來,薑妁忍不住搖了搖頭,自己從前雖不是千杯不醉卻也還有些酒量,如今不過兩杯酒下肚,便有些頭昏腦脹。
托容渙的福,自打與他相識,自己凡一舉杯,轉眼便被他奪去,她如今已極少飲酒。
若是容渙在,定不會讓她酒醉至此。
隻可惜,她今日娶親,容渙稱病沒來。
也不知是不是病得重了,連她的喜宴也不來吃,不如去瞧瞧他吧。
思及此,薑妁退後兩步,大鬆一口氣,像是如釋重負一般,轉身往外走,一邊說:“朕聽說丞相病重,心中著實難安,思來想去還是去瞧一瞧的好,朕這一去也不知幾時回來,讓皇後早些歇息,不必等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