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高而遠的天幕是鯨的皮膚,水珠一滾,就成了撕裂的雲。
凜冽呼嘯的寒風帶著粗糙顆粒感,打在臉上刮得像是能豁開血口。
二樓教師辦公室的窗戶留了一口透氣縫隙,順著向下看,有限的視野裏滿是陌生的製服。看不清的麵容和身影,瞋癡喜怒像蒼天的樹,處處都是生機。
最靠裏的桌子上,風帶起不知道誰的作業,一頁頁地翻。
腳下細微的震顫對應著教學樓外那些有力的跳躍,所有的一切,都真實得令人害怕。
宋之魚垂著視線,凍木了的臉上平靜到有些漠然。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五天,卻依舊沒能明白自己的處境。也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五天前,她剛結束高考。
靠著從小一點一點攢起來的錢,剛從親戚家搬出來,正要開始夢寐以求的新生活,可誰能想到第二天一睜眼,就出現在了一個陌生人家裏。
那一家人依舊叫她宋之魚,依舊對她避如蛇蠍。
如果不是實在認不得臉,她幾乎以為是時光倒流,自己一夢又回到了那些寄人籬下的日子。
在那個家醒來以後,宋之魚甚至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就被硬塞了行李馬不停蹄地送到另一個城市,也就是她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
在哼哧晃悠的高鐵上她去過一次洗手間,在那片薄薄的鏡子裏,看清了自己的臉。
與記憶裏的分毫無差。
隻在右邊眼皮上多了顆小痣,朦朦朧朧帶著點悲戚的脆弱,提醒著,這不是原來的世界。
……
“那個該死的臭小子又沒來!這才開學幾天啊就敢曠我的課!是我最近對他太好了是吧?1
壓著火的女聲順著辦公室開著的門飄進來,言語間的暴怒令人咋舌。
“什麼別生氣,我現在氣得都要吐血了還別生氣!我跟你說,你現在立馬打電話給我找1
“找到了就地給我按著,我今天抽不死他我就不姓林!1
“……”
來人風風火火地走進辦公室,滿麵怒容在對上宋之魚的那一刻,有一瞬的停頓。
拿下手機,稍稍掩了一下,“宋之魚?”
宋之魚有點慫她的高嗓門,站在原地點了點頭,又覺得不夠禮貌,無措又局促地補了個招呼,“老師好。”
溫軟嗓音像浸了溫水的棉花。
林涵略點了點頭,再度將手機貼在耳邊,“好了!我這邊有事先不跟你說了,你馬上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翻出來1
說完也不管那邊的人怎麼回複,直接掛了電話。
她這邊才剛安靜下來,隔壁桌的老師就來調侃,“怎麼了?太子爺又跑了?”
“……”
火上澆油也沒這麼及時的。
林涵生性要強,就算是無意的刺激也覺得自尊心受損。
剛下的火隱隱又有複燃趨勢,太陽穴一張一合,煩躁地甩了甩手,“現在別跟我提他,我怕我控製不住1
那老師嘿嘿笑了兩聲,倒也真的沒再繼續往下說。
室內一時安靜下來。
林涵站在原地攏了攏耳邊短發,視線重新回到了一直當空氣的宋之魚身上,“啊,你”
個子偏小的女生文文靜靜,聽到聲音後第一時間就抬起了頭。
這麼冷的天氣身上衣服卻單薄,凍得微紅的小臉和長發襯得人有種病弱的透明感。
看人的時候大概是有些害羞,視線略微閃躲但蓋不住眼型漂亮,尤其是眼皮上那顆痣,一看就能留下印象。
老實好看的孩子誰都喜歡,林涵火氣稍霽,語氣也就沒那麼硬,“宋之魚,我是你班主任。”
林涵為人和她的行事作風類似,半點虛的都沒有,“這個時間點轉學的人少,課本什麼的都備好了嗎?”
現在是三月份上旬。
宋之魚來之前檢查過原主的書包,裏麵是高二的教材,和她原來學過的一樣。按照時間推算,正是高二下學期剛開學沒多久。
“備好了。”
“那現在去班上,我給你安排座位。”
林涵轉身出去,走了兩步像是忽然想起來,“哦對了,我叫林涵,一大早的都給我氣蒙了,等下你去同學那裏要一下我手機號,以後請假什麼的有事就給我打電話,信息不行。”
宋之魚乍一聽到這個名字覺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過,稍一晃神林涵又道,“還有班級群,叫人把你拉進去,偶爾我會在裏麵通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