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平安喜樂(1 / 2)

永昌十六年,六月初八,雨。

夜幕下,大雨令人看不清前路,九皇女晏夕身披甲胄,手中的劍鋒閃著寒光,步步逼向六皇子。

“夕兒,這裏可是天牢……你不得……擅闖!”六皇子的眼中一陣慌亂,“你聽皇兄說,這閹人他肖想你,他竟在房內私藏你的畫像,平日指不定看著它想些什麼醃臢事——”

劍光劈碎雨滴,六皇子應聲倒地,喉間伴隨鮮血擠出了“嗬嗬”聲,雙目圓睜,到死都不明白,前途無量的九皇女晏夕為何竟為了一個太監失去了理智,竟做出弑兄之事。

“皇兄,這事兒,您若是早些告訴本宮,那該多好。”晏夕唇邊掛著笑,眼底卻是一片寒涼。

千歲爺啊,千歲爺。

自從她長大以後,九千歲他就開始將她推遠,如今,幾乎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對九千歲的愛慕。

她原本確信,九千歲,一定是知道的,他隻是不願。

那他為何會藏她的畫像。

他為何……

為了宮中?還是為了邊疆?

她突然什麼都不想考慮了。是天下大亂,還是舉國太平,於她而言,都過去了。她不是憂國憂民的二皇兄,她滿心滿眼不是家國天下,而是他。

平日裏燦若星辰的眸子暗淡無光,仿若一潭死水。她一步步走進地牢,這裏潮濕悶熱,隻有些幹草鋪在地上供囚犯躺平,再無多餘的幹燥之處。

九千歲喜淨,平日連叩了落灰的門鎖都要洗手數次。晏夕知這是與他早年的經曆有關,卻始終沒有磨著他幫他解開心結,她怕自己一時衝動傷了他。

她一直默默地在遠處望著,不敢勉強,他拒絕,她便停止,而他,從未接受過她——早知如此,她便是冒犯了他也要與他在一起,至少能帶他離開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她曾經對他的一再試探,在天下眼中便成了九皇女被心狠手辣的九千歲脅迫,為了父兄委曲求全討好之,甚至拒絕鄰國皇子的求親,誤了終生大事,九千歲死不足惜。

千錯萬錯,九千歲總是錯的。

世人總願相信自己願意相信之事,九千歲墮入大獄幾乎是水到渠成,不會有人為他伸冤。眾人卻心知肚明,有多少人是因為不敢妄言天子與皇家,才願相信“那閹人權傾朝野喜怒無常心狠手辣”。

“千歲爺,深謀遠慮如您,是不是早就想到這一天了。”輔佐皇上,保一方太平,功成身……死。

他在朝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應對流言該是不在話下。可他,卻從一開始便抱了求死的心嗎?將皇家的汙名攬到自己身上,帶入土中?

空洞的地牢深不見底,像是一隻巨獸,裹挾著絕望與冰寒,將緩步前行的晏夕吞噬殆盡。

晏夕思緒紛亂,身體一陣冰涼。她不該聽信了常遠的話去南方主持賑災,他定是早早便決定將她支開,可為何——

“常遠……”晏夕慌亂的腳步在一處陰影前頓住。那裏是地牢最裏的一間,不見天光,陰冷潮濕,地上時常躥過的蛇蟲鼠蟻,令她看了頭皮發麻。

可不管是髒汙積水,還是貼著腳邊滑過的老鼠,現在晏夕的眼中什麼都沒了。

她認得坐在裏麵的那個人。

那青年頭發有些散亂,衣不覆體,身上遍布傷痕,指尖幹涸的血像極了暗紅的鳳仙花汁,平日美得有些妖異的麵容上被人毫不留情地烙下了傷疤,雙腿以一個不正常的弧度扭曲著,時不時還會有鼠蟻爬過。

但他仍靜坐著,仿若不覺,似是睡著了般。

晏夕望著他,染血的長劍不知何時落在腳邊,當啷聲響,在深邃的通道裏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