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記上—裴闌夕(1 / 2)

她一出生便昭示了國運家勢的衰落。

十七年前,正值陽春三月的京城還是一番熱鬧繁華的景象。

太商國自與晉平國爭奪驪地以來,捷報連連。

身於前線的裴將軍威名遠揚,令驪地敵軍聞風喪膽、潰不成兵。

晉洛王不得已送上最疼愛的公子靖做為人質送往太商國求和。

四月,十四歲的靖王送入了太商王宮,裴將軍與親臨前線的公子衡亦將不日領兵回京。

當時的裴夫人已有八月身孕,聽聞夫君將歸,心中歡愉,她命侍仆好生打理,又親自取來夫君最愛的清酒,裴長嬴見母親忙碌忙勸她休息。

而此時王宮的日月殿內籠罩著凝重的氣氛。方才驪地傳來密報,昨夜裴將軍被驪地遺民毒酒暗害,而公子衡在逃亡時不幸被利箭暗殺。

朝堂之上,王上悲痛不已,公子衡文韜武略,是他最看好的公子。如今他身死異地,而自己步入遲暮之年。

可剩下的兩位公子中,公子穆霸道跋扈,公子懷無為平庸,皆不是王儲之選。

王上歎氣,暫且安下神來下旨撫慰亡臣家室:為撫裴將軍英靈,其子裴長嬴襲承父爵,賞慰金萬兩。

他命季將軍向裴府傳達噩耗,季將軍素與裴氏交好,由他去最為合適。

裴夫人有孕不可受驚,季將軍將噩耗先告知了裴家祖母。裴家祖母是堅韌之人,即使悲痛亦不會讓裴家衰垮下去。

然而簾後卻是一聲驚呼,原來偷聽到噩耗的裴夫人胎氣大動,眾人手忙腳亂地上前。

曆經一夜生產,她誕下女嬰,卻因心悲力竭,撒手人寰。

裴府上下大悲,撤下吉衣,覆上喪服。十二歲的裴長嬴抱著新生不久的妹妹,終日跪在父母的靈堂前。

不久王上病重,大夫齊弗便與公子懷暗中往來,圖謀王位。

數月後,王薨,留遺詔傳位於公子懷。三十二歲的祁閔懷戰戰兢兢接過遺詔,終於登上了夢寐以求的王位,改立年號為奉庚。

……

裴闌夕是被寵大的。她雖父母早逝,但裴府上下沒有一人不寵愛她。

她伶俐剔透,從小自知此點,卻從不侍寵而嬌。

她對府中下人最為平易,對祖母最為尊敬,但麵對哥哥裴長嬴,她卻最為刁蠻。

在裴長嬴眼裏,妹妹裴闌夕是隻小野貓,每當他難得將她抱於膝上,想逗她一逗,她卻學小貓的樣子別過臉去,對他張牙舞爪,極度想要掙脫,他隻好將她放下,心中不由失落。

而每當他因仕途不順,心中苦悶,獨坐半夜時,她又像貓一樣偷偷溜了進來,這時他即便沒有什麼好臉色,妹妹也不肯走開,非要貼著他、黏著他,還與他說些前街後坊的那些芝麻大小的事兒。

他一手撐著腦袋,看著懷中的裴闌夕,嘟著小嘴講個不停,不由一笑。

見他笑了,裴闌夕又轉而打著哈欠,她困意不淺卻念著:自己要睡覺覺,長高高,好去打架架。

裴長嬴隻當她是童言,他將她領回她的房間,給她蓋好被褥,見她又清醒向他討要抱抱,他不由問出困惑已久的問題:“以往我想抱你時,你都急著躲開,現在怎麼想要抱抱了?”

她又撅起來小嘴來:“哥哥是笨蛋,不抱就不抱。”

她轉過身去,背朝著他。

裴長嬴見她又使性子,俯下身抱了抱她,還親了親她額邊的頭發:“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裴闌夕轉過身看著哥哥,轉而又轉過去背向哥哥。

裴長嬴奇怪:“怎麼了?”

裴闌夕枕著玉枕,側躺閉目說到:“我這樣講給你聽,便好。”

裴長嬴見她別扭的樣子,笑到:“好好好,我聽著。”

她開始滔滔不絕:“哥哥隻在開心的時候逗我玩,就像我在開心時逗家中小貓小狗一樣,我才不是哥哥的小貓小狗,我是哥哥的妹妹;可哥哥又在受他們欺負的時候永遠隻會把我推開,永遠把我當小孩子看待。”

裴長嬴驚訝,妹妹口中所說的他們便是當朝穆王丞相等人。自父親死後,裴氏在朝堂之上便不似以往風光,又因父親生前曾薦立公子衡為王儲,穆丞二人時不時拿此事在王上麵前諷刺挖苦他。

想不到六歲的裴闌夕便從他的神情察覺了這些,她本不該懂的。

他伸手心疼地撫摸裴闌夕的腦袋:“哥哥從沒有拿裳兒當小貓小狗來逗趣,日後也不會再拿你當小孩子。”

隻不過他在心中祈求妹妹永遠不要長大,永遠這樣玲瓏可愛。

裴闌夕不語,哥哥起身:“快些睡吧,明日晚膳我再來看你。”

裴長嬴向外走去,裴闌夕聽到他離開的腳步,立即坐起:“哥哥,我想學武!”

……

哥哥待她極好,自聽說她想學武,便依著她,讓她跟著摯友季則銘練武。

然而她學武,其實是想實現她兒時的終極目標——打架。

自十歲起,她便是打遍京城所有同齡小混混的無敵手了,尤其愛挑穆丞家中為非作歹的小公侯教訓,誰讓他們的父輩欺負哥哥。他們在外憑自家爹娘呼風喚雨,但在京城的胡同裏都必須認她作爺。